果然,老人依旧是沉默。
“静姝走了。”他转身看着老人,后者蓦然抬头,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常乐坐到他身边的旧沙发上,缓缓道:“去年走的。她从小体质弱,生了孩子后更一发不可收拾。”
老人浑浊的眼忽然变红,很快低下头,哑着声道:“静姝走了……那她……还好么?”
常乐闻言一声嗤笑,嘲道:“原来你还记得她?”
老人沉默不语。
“她早就死了,在三十年前就死了。”常乐笑着说着,却恍然间眼中有什么亮闪的东西溢出,浸湿眼眶,“你现在才来问她好不好……”
老人忽的用力抓住他的手臂,瞪着双眼道:“你胡说什么?!她到底在哪里?”
常乐平静的看着他,残忍道:“程敬之,原来你还在意她?那年她因为你而留在上海,而我,在等待了许久后,等到的却是她被海水浸泡得肿胀的尸体。而你呢?有了新人,还给她寄去喜帖。若她还在世,看到你与别的女人的名字共同书在喜帖上,该何等伤心?程敬之,你还有没有心?”
“怎么可能……”老人干枯的手紧紧抓着常乐,喃喃道:“她怎么会死……不可能……”
常乐大笑,“程敬之,她是为你而死,几十年来,凭什么你身侧红颜相伴,儿孙绕膝,而她却客死他乡?”
“不可能……不可能!”老人用嘶哑的大吼一声,喉间猛然咳出一口血。
小孩顿时被吓得大哭,摇着老人的膝盖不断喊着爷爷。有人从楼上快速跑下,在看到常乐后略一愣怔,但在看到老人后立即跑到老人面前蹲下,急道:“爸,你怎么了?”
小孩哭着抱住那人的大腿,指着常乐哭道:“都是这个坏人……”
那人看向常乐,很快又对老人道:“爸,我送你去医院。”
老人却草草的将唇边的血擦去,摆手道:“上次医生说是喉咙管里破了,一大声说话就咳血,不是什么大病。”他说完又看向常乐,眼中平静的可怕,“她是为何而死?”
常乐却直直的看着称呼老人为爸的男子,森然道:“这就是你和那个女人的儿子?”他拂开老人的手,淡淡道:“你知道静姝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她真的很可爱,从小就很懂事。可惜身体不好,又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陪伴,任我和堂姑奶怎么好生照顾,也总是郁郁寡欢。在她十岁生日那天,她坐在屋顶上对着星星和月亮许了个愿,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爸爸妈妈能回到她身边。”他说完看向老人,嘲道:“可她不知道,她的爸爸早已把所有关爱给了另一个孩子。抛弃了她和为爸爸而死的妈妈。”
老人静静坐在轮椅上,浑浊的眼眺望远方。若是心细些,不难发现他扶着椅子的手巍巍颤抖。
“那天我和堂姑奶奶在码头等了许久,等到船上的人都走光,直到船员抬出两具尸体,押出一个人。在揭开她身上的白布看到她苍白的脸那一刹那,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我至今难忘。”他的眼睛微微泛红,看着老人道:“你知道另一具尸体是谁么?是你另一个女人,杨婷婷。”
老人的手猛然瑟缩,枯燥的脸渐渐没了血色。
“你大概也猜到了罢?没错,在后来对赵敏孺的审讯中,他说杨婷婷找到他要求他一起绑架那个傻女人,并且要用她去威胁在中国与杨婷婷兄长交战的你。那个傻女人怕拖累你,多次逃脱不成,杨婷婷动了杀心。就在最后关头,在赵敏孺开枪的刹那,她对杨婷婷也开了枪,然后抱着杨婷婷跳入大海。”常乐语速极缓,说到最后,自己也是通红着眼。
而老人的身体早已呆滞,看着远方的双眼一动不动。
男子叹息过后凑到老人耳边道:“爸,你累了,我送你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