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仅是丢面子这么简单,关键是在我面前丢了面子。白知秋醒来后肯定会勃然大怒,云英这几根小骨头都不够他涮了吃。要不是因为我,云英也不会惹到白禽兽,所以我必须保护她。
云英是我的朋友,以前在大学购物中心帮她表姨卖袜子。不漂亮,脸上红扑扑的,长着一口参差不齐的龅牙。焦黄稀疏的头发总是歪歪斜斜地扎在右侧。身体强壮,高高大大,虎背熊腰。因为小时候常做农活的关系,一双大手上全是老茧。
她的脑子不太灵光,上完小学三年级就回家务农了。后来家里想把她嫁给邻村一个老光棍,她央求出门打工的姐妹带她逃了出来,买了张火车票直奔外省投奔远房表姨。
刚开始我听别人说她傻的时候根本不相信,因为要是她真的傻,从未出过门的她怎么知道一个人逃到外省?而且她待人很诚恳,总是很开心的笑着,看不出脑子有什么问题,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那年冬天我陪几个同学到购物中心买袜子,出门方怡就在门口摔一跤。把脚崴着了,手腕也被冰凌划破哗哗淌血。云英冲出来背上方怡就往医务室跑,后来我们一群人乱糟糟地用医务室的车将方怡送到市里医院包扎,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透。云英的表姨堵在寝室楼下,说云英还没回来。
这时一个女同学才想起,因为她身上的夹克沾了血不敢再穿,就脱下来就叫云英帮她拿着。还告诉云英她一会儿回医务室大厅拿,让云英在医务室大厅等她。
那傻姑娘不会还在那等人吧?
果然,我们找去一看,医务室已经关门。云英还呆呆地守在医务室门口,一边跺脚一边等人呢。
那之后我才明白云英确实傻,不过傻得可爱,于是我和方怡就跟这个傻丫头成了朋友,经常去购物中心帮她卖袜子。
我和云英的师徒情分始于一把古琴。
大三的时候同寝的老四想拍一组古装写真,为求逼真在淘宝上买了把价格最低的伏羲琴。店主说琴是用百年桐木做的,因为自己是斫琴新手不能保证琴的质量,也没有售后服务,所以只卖430。
老四买琴是为了照相,根本不在乎琴好琴坏,只要求琴的外形好看。为了使琴更有古典韵味,老四还让店主在琴背后刻了一句诗:得成比目何辞死,故作鸳鸯不羡仙。
照完相琴就没用了,老四想把琴扔掉。学乐器的人多少会涉猎一些其他乐器的知识,我对古琴略懂皮毛。见那把琴的音色非常不错,也没有沙音打板的问题,我觉得扔了太可惜就把那张琴要了下来。后来我抱着古琴去购物中心,想让裁缝比照尺寸做一个琴囊。没想到云英一看到那琴高兴得不得了,借过去宝贝似的又摸又看。见她那么喜欢,我就把琴转赠给了她。
云英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份礼物,还央我教她弹琴。一个“白老师”的名头压我过来,我只有硬着头皮答应。我不会弹古琴,但所有乐器的乐理一样,小提琴和古琴又都是弦乐器有相通之处。找了本古琴入门教材翻了翻,发现古琴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种指法,就下了些教学视频摸索着教她。
没想到云英居然是个古琴天才,教学视频一看就懂,繁琐的指法一学就会。粗糙的手指一碰到琴弦便变成了灵巧的蝴蝶,绕着琴弦上下翻飞。购物中心人来人往,她每天旁若无人,将古琴放在袜子摊上弹得津津有味。一个月学会乐理知识,二个月练熟所有古琴指法,半年就把《秋风词》《长相思》等基本曲目弹得炉火纯青。
一次她很开心地告诉我:“白老师,昨晚我的琴在梦里告诉我,他叫伽纳箩。”
乐器自然不能说话,云英之所以能听到乐器说话,是因为她弹琴弹得走火入魔。想学成乐器大家,一要有天赋,二就是要入得了魔。
云英既有天赋,又入得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