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细看,才发觉是挂在窗框上的一串……一串…………一串将青色丝线与小粒天河石凌乱拼凑起来,说不定是模仿着剑穗编结而成的东西。
丝线上端还歪歪扭扭缚着个白色纸卷儿,导致其整体造型更为畸形,越发加强了那种不伦不类的诡异印象。
“……莫非。”
玄霄怀着极不祥的预感自语出声,但还是果断伸手抽下了纸卷,摊在案上徐徐抹平。纸张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逐渐舒展,掩在其中横平竖直的方正字迹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玄霄师弟:
春天好!
照理应该要说“早上好”才对,可我也不确定你早上会不会开窗,所以果然还是说季节比较稳妥吧。虽然山下不是春天,但琼华派只有这一个季节呢。
琴姐最近在用天青石做坠子给小青天编剑穗,我也有样学样做了一个。如果只有小青天收到的话好像有点寂寞,这个就送给玄霄师弟凑成一对好了。
琴姐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穗,是经验之谈喔!虽然琴姐并不记得是哪里来的经验了,但我想听她的总不会有差。我下山时好像给你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的样子,我自己是记不清了,真有那么严重吗?总之送你这个养心,祝你尽快康复啦~:)』
“…………果然。”
没有署名——但这明快到令人心生倦怠的口吻,前言不搭后语的奔放文句,实在难以作第二人想。只透过寥寥数言,仿佛便能看见一张晴空似的笑脸跃然纸上。
话说这纸上还真有个笑脸。
玄霄不由地又朝拢在手心的“剑穗”瞥了一眼,但无论看几次、怎么看,这东西都只能给他留下“惨不忍睹”的印象。
假如将这团不明物体称作“剑穗”,恐怕得向剑穗一物的创造者稽首谢罪吧。
究竟要历经怎样凄绝的过程,才能做出这种东西来啊?
话虽如此,这也让玄霄想起自己初见夙沧时就被她迎面糊了一脸单纯的好意,而眼前的剑穗正如将那份好意凝固成形的产物一般,坦率至极而又笨拙透顶,令人哭笑不得却无从抗拒。身为一个有文化有情怀、笃信距离产生美的传统青年,玄霄向来不擅应对直线掷来的热情——这就好像自己煞费苦心在身前掘出一道护城河,对面却有人分分钟御剑飞了过来一样。
云天青以及夙沧,无疑都是这样视社交规则于无物的人。
尤其是夙沧……玄霄虽不外向,多少也算懂得人情世故社会常识,但却时时有种自己积累至今的常识正被这少女拿去当球踢的错觉。毕竟人情世故从未告诉也不可能告诉他,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一个“在自己跟前喝到吐”的师姐?
“只要微笑就好了啊,师姐自己都这么讲。”
云天青如是说。
“……不要学她。”
那一刻玄霄真有点欣羡云天青这样不管不顾率性而为的乐天脾气,但这句话他是撕了嘴也不会说出口的。
无论如何,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收下馈赠未免有失礼数。回礼先按下不提,总是该去寻她道一声谢的……即便这所谓的“馈赠”丑到根本带不出去。
玄霄打定主意便匆匆出了门向人探问夙沧行迹,一路上胸中百转千回,尽是在盘算见了她第一句话该怎样讲。
——虽然剑穗很丑但是谢谢你的心意?
——虽然你上次喝醉的样子很丢人但我会努力忘记的?
——虽然……
不行,总觉得戳哪儿都是雷点。或许夙沧说的没错,那一夜的确已对他造成了类似心理阴影的深重创伤。
而这一切烦恼纠结,都在夙沧身影映入他视界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