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殷的母亲是住在椒房殿的德妃。
她出身异常高贵,母亲是大长公主,父亲是镇国大将军。她与绍光帝是表兄妹。
绍光帝是宠她的,赏她住在只有皇后才能住的椒房殿。郑德殷是绍光帝的长子,一出生就封了晋王。
郑德殷以为他的父母是相爱的。
直到他十一岁,绍光帝还是迟迟不立太子。
每月的十五,绍光帝必到椒房殿用膳。
郑德殷坐在他的父亲母亲面前,沉默不言。小高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身后。
争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殷儿已经做了十一年的晋王。难道陛下没有所想吗?难道陛下不做国本之想么!”
德妃娘娘脸上神情淡漠克制,只有头上的海棠嵌纹的凤钿闪烁细细珠光,招摇着主人贵不可言的身份。
绍光帝冷冷哼一声:“朕的身子硬朗得很,德妃此话居心在何?”
德妃并不相让。
“这些臣妾自然知道,陛下的确安康。若不等到殷儿的那个弟弟长大,陛下又怎么会放心我们母子呢?!你要封高氏的儿子做太子,要把他送上帝位才安心!”
“德妃,你糊涂了。”声音低沉,蕴藏着怒意。
绍光帝站起身来,拂袖便要走。
“陛下。”
德妃缓缓站起身来,叫住他,语气冰凉:“我们是表兄妹,你对我好,我从小就知道我是要嫁给你的。从我嫁入王城,宫人皆道你宠我。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为什么呢?我开始不明白,你对我极近了娇宠之能事,为什么不封我为后?殷儿是你的长子,为什么不封他做太子?”
德妃轻轻笑了一声:
“后来我明白了,我是障眼法。对不对?”
绍光帝负手而立,脊背却变得僵直。
“你真爱的是高氏,瑶瑠宫的高氏。你在人前给我无限荣宠,后宫的怨毒都记在我一个人头上。她哪,一个卑贱的宫女,在我的庇佑下,安安稳稳地过来了,甚至生了皇子。那孩子没有封王,是因为你想让他做的是太子!”
“陛下,我也是女人,我也同您结发为夫妻。可是,十几年了,我却是背负着盛宠的名头如履薄冰。是我的丈夫亲手把我推进这样的境地!”
绍光帝静默良久。
久到德妃甚至以为他被这番话感动的时候,那个冷峻的男人开口:
“德妃,朕恐怕是你多想了。今日的话,朕权当未曾入耳。如有下次,你知道后果。”
说罢,拂袖便走,没有一丝停留。
郑德殷坐在他的位子上没有表情,仿佛刚才看到的、听到的是跟他没有关系的闹剧。
他的身影在辉煌的烛光里,越发细瘦,孤孤单单的,静默得好像没有生命的玉像。
德妃走过去,抱住他:“殷儿,这是母亲今生做过的最愚蠢的事。”
一滴眼泪划过她美丽的脸庞,她浑然不觉。
她扶起郑德殷的脸:“不会有下次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母亲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属于你的东西。”
但是德妃忘记了,就算她再尊贵,她也斗不过君王。绍光帝仿佛是气她一样,赐予的珍宝越来越多,却再也没有进过椒房殿。
他甚至禁了德妃的足,不准郑德殷与德妃相见。
椒房殿慢慢变成一座堆满珠宝的坟墓,等待一个女人静静地枯萎在里面。
小高也和郑德殷一起目睹了这一幕的发生。
郑德殷变得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凉薄,越来越小心。
德妃被禁足两年,郑德殷硬是忍住了,两年从未为母亲求过一次情。
他沉默懂事的样子,倒是让绍光帝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