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卿西的模樣其實與三十九年十月又四日前並無多大差異,不過是成熟了些,又添了歲月的風霜,反是顯得愈加迷人。
這是他的卿西……
‐‐不,這曾經是他的卿西,面前的陳卿西已不是他的了,面前的陳卿西已屬於其妻子了。
他胡思亂想著,腦海中充斥著自己與陳卿西共度的過往時光,一時間,揮之不去,他一會兒笑得好似傻子,一會兒又幾欲落淚。
不管他是喜是悲,作何神情,是何姿態,瞧來都僅僅是一縷鬼氣罷了。
他猝然聞得陳卿西呻吟了一聲,面露痛楚之色,一手按著心口,一手捂住了唇齒。
然後,他看見陳卿西拼命地撐開眼帘來,按著心口的手艱難地向著衣襟內探去。
緊接著,陳卿西拿出了一隻藥瓶來,欲要打開瓶塞,取出藥丸,卻是不得,在馬車一陣劇烈的顛簸中,藥瓶從本就沒甚麼氣力的手掌滾落,滾至了馬車的一角。
陳卿西掙扎著去撿藥瓶,分明是一個極為容易的動作,陳卿西居然費了將近一炷香的功夫才完成。
但這瓶塞卻是任憑陳卿西如何使勁都打不開來,細小的一個瓶塞竟是成了重若千鈞之物。
是以,陳卿西不得不出聲呼救。
現下早已是深夜,寂靜一片,然而,車輪聲卻輕易地陳卿西微弱的呼救遮掩了乾淨。
陳卿西面白若紙,除卻呼救,甚麼都做不到。
陳卿西的隨從自是不會在深夜打擾,自是更不會知曉他正徘徊於鬼門關。
期間,明夜縱然明白自己是觸不到實物的,但仍是不斷地去抓那藥瓶。
見陳卿西似要昏厥,他衝出馬車,欲尋人去救陳卿西,但兩個馬車夫以及四個隨從,統共六人,卻是無一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他拼了命地欲要化出原形來,可卻始終無法如願。
他回了馬車去,盯著自陳卿西五指指縫中流淌出來的血液,直覺得自己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卻是束手無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卿西咳血。
‐‐可是他怎會出汗?
由於吐息滯塞,陳卿西咳嗽得更為厲害了,咳出來的血液從唇上流淌至下頜,又往身上漫延,直如要將他染作血人方能罷休。
陳卿西站不起身來,不得不一點一點地向車帘子爬去。
對了,他還有能求救之人。
明夜這般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酆如歸與姜無岐的馬車當中。
酆如歸正在姜無岐懷中安睡,姜無岐見得明夜,心下瞭然:&ldo;可是出甚麼事了?&rdo;
明夜急聲道:&ldo;卿西咳血了!&rdo;
姜無岐鎮定地問道:&ldo;卿西咳血了,你要如何?&rdo;
&ldo;望道長能救一救卿西。&rdo;明夜將適才的情形簡略地敘述了一遍,哀求道,&ldo;道長之恩情,我沒齒難忘。&rdo;
姜無岐避重就輕地道:&ldo;你自己喚不來陳卿西的隨從,讓他們餵陳卿西服藥,故而要貧道幫你麼?&rdo;
‐‐陳卿西的咳血之症恐怕已病入膏肓,哪裡能救得,至多不過是拖延些時日而已。
明夜重重地頷首:&ldo;我先謝過道長了。&rdo;
不知為何,酆如歸卻在此刻醒了過來,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明夜,一字一字地道:&ldo;要救陳卿西,你便自己去救,無岐不會幫你這個忙。&rdo;
被酆如歸這一通拒絕,明夜絕望地道:&ldo;我連原形都化不出來了,要如何救卿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