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了呼吸,几以为自己眼前出现幻觉了。
秀儿。
他直盯盯地凝视着她,完全未曾察觉到自己的情难自禁……
她又瘦了许多,小小的脸蛋还不足他的手掌大。
搞什么?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是要她什么事都别管、什么活儿都别做吗?她怎么还能让自己变得这么瘦骨伶仃,好似一阵风吹就不见了。
一颗心深深绞拧了起来,就连呼吸都觉得痛。
痛楚地闭上双眼,他恨恨吐出了一记愤然的低咒--
刘常君,你还是男人吗?!
就算她是出于报恩才被迫下嫁,就算她眼里心底始终没有你,就算……你对她而言,只是一份天杀的承诺与责任,你也不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你是傻子吗?”他睁开眼,灼灼黑眸隐约有泪光闪烁,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要是觉得日子难熬,你就说啊!难道你没舌头吗?不懂反抗吗?要不你就是痛痛快快吼我一顿也好,谁要你过得像个小媳妇儿,有苦尽往肚里吞了?”
她恬睡的脸庞微微一动,他满腔的愤慨和懊恼霎时全咽了回去,噤声不语,就怕一不小心吵醒了她。
“你真是个麻烦,天大的麻烦……”半晌后,见她睡得香甜,他这才敢再开口,喃喃自语道:“从两岁进了我家之后,就没有让我有一日安生过。”
最早,总是害他被爹娘训诲,说她一个小女娃可怜见的,身世极苦,要他这个哥哥学着懂事些,别忘了要多多关照、疼爱妹妹。
待少年时,她又像是跟屁虫似地在他后头转悠,害他总是被同龄友伴取笑,心底憋屈懊丧了好些年,就跟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一样。
后来长大了,家里遭受变故打击,她默默就这么一肩挑起了沉重家务,相较之下,他这个长子更像是处处不如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死命读书,以期将来金榜题名、怕眉吐气。
但最令他备受打击的还是--她竟然嫌弃他?
刘常君知道自己心底总卡着这个疙瘩,她的“报恩委身下嫁”对他而言,简直是要命的耻辱和……重伤害。
难道我真这么不值得你爱吗?
“算了。”思及此,他的心又冷硬了起来,“随便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要瘦成了一把骨头也是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他狠下心肠背转过身,就是不看她。
一盏茶辰光过去了……两盏茶辰光过去了……
刘常君僵持了很久,最终还是缓缓地、慢慢地转回来,黑眸瞅着她沈睡的小脸,大手自有意识地替她拉高被子,小心翼翼地掖好。
第七章
东方天光乍亮,惯常早起的刘惜秀就醒了。
她揉去了眼底残存的睡意,习惯性地默默起身,不忍吵醒刘常君,绕过床脚下了床,不忘回头瞄他一眼。
只一眼,心下又是一疼。
他熟睡脸庞上,黑眼圈严重暗青,昨晚他不是很早就睡了吗?怎么会……
“难不成昨儿半夜又起身到书轩念书去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低语道,“这般拚命,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呢?”
刘惜秀神思恍惚地穿好衣衫,深秋天凉,便又加了性坎肩,走出花厅,见天色还早,甜儿和灵儿两丫头还未来,索性捧着盆子去外头打了水,备了青盐,好待会儿伺候夫君洗漱。
她自己就着冷水匆匆梳洗过后,细心地生了一小火炉的炭,烧滚了一壶水温着,等夫君醒来要洗脸时,就可以把热水及时添进冷水盆里,免得冻着了他。
能这么为他忙碌着,她心底有说不出的快活,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幸福的浅浅晕红。
唉,要是甜儿和灵儿天天都能这样睡过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