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缓些,疲倦便又涌上了些,似连话也不愿多说句了。袁雨一心急,忙说了句:“主子,她可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呀!”
他本已转身要坐下,却是忽而立住了,一双黑瞳探向她,似试问深浅伪真。她只是浅浅一笑,说道:“多半也可这么说罢。你救下我这一命,又不曾索求什么,我这么一走了之又怕你担待不起。既然你说你能护得我周全,那我便且信你一回,留下来。”
他却是蓦然笑了,高声道:“你这是同情我,还是别有图谋?”旋即又兀自摇头,欲斟一盏薄茶,才觉非是安江城,这临时添上的茶壶也是空的。
“看来是我素来作恶,此番行善报德,反倒无人信了。”她不恼,只是捡了张椅子坐下,眉目淡然。
他定睛看了她一会儿,相顾无言,云生云灭。半晌,他方幽幽叹一声道:“近几日战事不断,皆是正面而来,似要强破我军阵防。我只道羌羯终拦不住他正面攻势,不曾想他早不顾理法,一日数战,竞夕不停歇,夜半来袭,直杀我军个措手不及。”
她正色道:“不在其位,便是不谋其政也无妨,又何需神伤若此?更况乎……”
“你不懂,你终是不懂。”她未说完,他已接上,话中不无奈何意。她确实不懂,也不知他成日里叹些什么,只等他作答。然他只是道:“我虽是夏凉人,出仕羌羯也只是父亲之意。然毕竟有一份情谊在,羌羯于我如第二乡,不忍看其亡灭。大汗撤我的职,也只是一时意气,终须回来找我的,我怎能不过问?”
“我怎不懂?便如现下我这般,欲归去而不得,还不是因着一个你,没着没落!”她兀地有些生气,脆生生地冲他埋怨了一句。
他却仿佛蓦地欣然了一些,唇间笑意依稀。
“你笑什么?”她更恼了些,略带被捉弄的不悦,素来行善皆是她施舍,此番他却视若等闲,她怎不生恼意?
他还是那一句:“你不懂。”末了还添一句:“亦不需懂。”
便是这一句,彻底让她的恼意落了空,又生无趣。她只得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怪的人。世人眼中的怪人,无论他做什么,皆有他的由理,虽未必合乎情理,然终有一释。而你仿佛恣意至极,去来无端。”她顿了顿,又幽叹一声:“迟早会葬送你的前程的。”
“我只是在我可以掌控的范围内,最大程度地恣意。”他淡然道,并不否认她说自己“恣意”。
她能奈何?便只是摇了摇头,起身要走。他忽然说了一句:“近两日小心些,少出门,更莫要被大汗看见。我虽知大汗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把你如何。然羌羯兵力渐衰,恐他见你会恶向胆边生。”稍顿了顿,他又道:“万事小心。”
她已走出了门,还是说了一句:“一个羌羯的将军同我说这番话,你啊,真是让人摸不透……”
他看着她随袁雨走了,眸光闪烁,恍如此时中天赤日,虽有暖意,却遮不去这广漠冰寒。
“大汗又复了主子的职。”袁雨给她斟了杯热茶,似是随口说道,犹掩不去满溢的骄傲。
“你很高兴吗?”她含笑说道,有些喜欢逗弄袁雨这样的小女孩。
袁雨也不辩解,直截了当道:“那是当然,主子是天纵奇才,若不在沙场上运剑如风,那便是屈才!”自从沉霖肯为袁子翌留下后,袁雨便待她好了许多,自己心里也颇为欣然,半是因着她总算是留下了,半是因着她肯留下也少不了自己的功劳。是以,袁雨同她说话的次数也多了些,偶尔还能开点小玩笑。
她却低下了眉睫,抿了一口茶道:“于你或是好事,但于我而言,便是徒添苦恼。双方对峙,我本应站在夏凉一方,现下他这般,我怎好下手?”
袁雨撇了撇嘴道:“那你便干脆跟着主子走罢。”
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