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怀。
这回日影可是给她吓着了,这些年生来死往,看惯了阳算阴谋、明刀暗枪,多少江湖豪杰皆身死其手,自己掂量着也算是经风雨、历人世之人了。可眼前区区弱女子,竟令她心慑若斯,一颦一笑间不知隐含了多少戾气,反复无常。明明昨日犹伤怀悲叹,今日却能饮酒自乐、笑靥双生,了无伤感之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正当日影凝神思虑之际,她沉声说道:“日影,你说这人死了,可有魂灵?”手中把玩着酒杯,只兀自凝眸着,不发一笑。
日影支吾不清,说不好于她而言,究竟是说有好,还是说无好,丧失至亲之人之痛,自己又何尝不是刻骨铭心?又何必再给她平添一份痛楚。
见日影不答,她又接着兀自说道:“若是有,死后可否见着生前相识之人呵?”唇畔浅笑,分明还是那笑,却悲怆凄长,恰如十月之末簌簌落下的大雪,了无温度。
想来她尚抱有一丝期冀,可教主又怎会放她生路?无论如何她亦是要死的,日影不免生出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之感,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柔声道:“一定会的,老天爷总不会让清白之人无端受苦,而不了却这微薄心愿。”
“那,那他又为何惨死冰窖,竟连个尸首也不见呵?”她戚戚然说道,眼中无泪,却似一潭幽波,流紫溢青,微澜潜动,分明更甚之。
“许是……许是在暗月时造的冤孽太多,老天爷不饶他了吧……”日影闪烁其词,不知如何解释才能令她稍许释怀,这话着实站不住脚,教主可谓是罪大恶极,却逍遥事外,独渊一人骨寒冰中,她又如何能甘心呢?
她不再问,只是一人兀自呢喃,似是雪花飘落的声响,几不可闻。她又呷了一口温酒,摩挲着手中青瓷小杯,侧首看日影,悲恸无疑。日影正欲劝慰两句,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转角处闪现一抹深红,将两人目光牵去。
赤色一点点褪去转角的黑暗,步出月华雪影,隔栏望去,月色清离,不是红莲却是谁?那张火纹面具犹是未解,绯衣酒瞳,赤羽劲弓,兀自立于长廊尽处,唯有那双如鹰隼般锋芒毕露的双眼,犹是眸光清冷,稀零如叶。
沉霖一回身,又换上了嬉皮笑颜,对着屋檐那畔呼道:“可是闻着酒香而来了?”
红莲并不多言语,只是缓步慢移,雕翎软甲微微作响,如他的脚步般沉重铿锵。及至沉霖面前,他顿足低视,正正比她高出一个头,向下略斜的目光似有揣摩之意,她亦甚是坦荡,笑迎他不怀好意的目光。
良久,他什么也没说,便与两人擦肩而过,微微撞上她的肩头,似有些警告之意。明明是步伐极缓,他低沉的声响却犹是迅疾,她险些听不见了,只是依稀听得他低声对日影说道:“谨记你本分之事。”便目不斜视,掠影而过。
她感到一丝的慌乱,这个男人的目光似是一把利锥,深深地刺在她软肋之处。饶是如此,她仍是强自镇定,微微出汗的手心紧握,垂着首,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有平如流水的声音响起:“且慢,既是来了,也不饮两杯再走?”
红莲缓缓回身,乜斜着望了她一眼,她这才抬起头来,笑容款款,盛情杳杳。着实摸不清她心里底细,他只是沉声推辞道:“不必了,公主雅兴甚佳,我怕搅了公主兴致,便不多打扰了。”言罢,恰要退出她的视线。
她却倏地起身扶栏,讽笑道:“雅兴呵?我落到今时今日这地步,你又何尝没有一份功劳呢?难得我强自忘却不快之事,你们却一再推却,一再提醒我伤往悲今之事,已如此迫不及待地斩尽杀绝了吗?”她最后狠声质问,利如锋芒。
她发上花簪的银铃,随着渐起的晚风而作响,似是凤凰浴火悲鸣,于天地间叫得悲彻,叫得惊心。每一声皆如遗簪之人的怨忿,既空灵哀怨,而又尖刺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