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座是为了她,却与他国的当权者密谋私会,全然是一个争权逐利者。而眼下,甚至堂而皇之地以这般恶劣的神色打量自己,没有惊讶,更了无担忧,她是该赞扬他伪装得天衣无缝,还是该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转而走向六王,贴着这个魁梧的中年男人轻声道:“让小女为官爷斟一杯酒。”边说道边将香醇的美酒缓缓倒入杯中,不时还瞟向对面笑得依旧坦然的林宸封。
只是一句轻软的话语便让六王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位表面上正襟危坐的汗王实则已放松戒备,想必在羌羯鲜少有柔情似水的中原女子,这一初见已是香酥入骨了。
她将此暗自看在眼中,对于林宸封的怒火已悄然转到了这位六王身上,是急欲除之而后快了。是以,她趁热打铁道:“不如让小女子吹奏一曲以助兴如何?”
六王连连拍掌,笑意满面,直点头称好。林宸封则谈笑如故,未尝因她唐突的举止而改变颜色,更令她的怒气涨了几分。君溟墨以一个乐师的身份老实地坐于六王左侧不远处,画得狭长的凤眸狠狠盯着她,半是恼她擅自行动,半是警告她切勿乱来。江千雪依着君溟墨而坐,雪白的长发及地,两人看起来便似一对唱弹的姐弟,江千雪神色淡然,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谦卑的乐师。一时间满屋关系错综复杂的人神色各异,局势如紧绷的琴弦般轻易可断。
她迅速地转动了一轮眼眸,似是想到了绝妙的曲子,从左袖抽出了竹笛,右袖里藏着短剑,当然,她并不打算以此威胁六王的性命,该退让的还需退让。
试了几个音后她便吹了起来,不同于以往那些或悠扬或喜庆的曲调,她一喝气,笛音便喷薄而出,似一鸣惊人的鲲鹏,张开巨大的羽翼呼啸直上干云霄,带着逼人的锐眼审视众生,君溟墨紧抿唇锋,不知她到底想作甚。
霜竹横斜,利箭迸发,裂石穿云,声声直破人心。素来清雅的笛音被她演幻得杀气毕露,是时战鼓轰鸣,烈马嘶鸣,将士长号,金戈铁骑破城直入。血腥模糊了眼眶更渗入肌理,那种你死我活的悲烈之气极是深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被一双巨手攥住了心肺,几欲爆裂。
演至高潮处,笛音高亢,阴风擦肩般令人胆寒,声速愈来愈快,那双巨手亦愈攥愈紧,整个战场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犹有修罗噬血啮人,鲜血不断泼洒,迎面即是腥风。
不止是羌羯六王,甚至是君溟墨也怔住了,自己不曾教与她这般杀戮纵横的曲子,而此刻,她却吹得亦真亦幻,弄人心扉。
恰值此际,门外却传来守卫与人争吵的声音,金属撞击之声迭起,只是须臾便停却了声息,笛音随之崩断。屋内若干人等皆望向门口,两名守卫已,一名披着火色大氅,罩着赤色宽帽的男子执剑以入,长剑上犹淌着血迹。
男子款款走来,除去宽帽,一头火红的头发露了出来,他哂笑道:“一曲《春秋》犹未尽,半壁江山已成空。叔叔可真有雅兴呀。”丝毫没有收起剑的意思。
“西格?你怎会在此?”六王立时站起了身,神色紧张。
西格慢慢逼近,笑道:“叔叔来夏凉的临泠游玩,也不叫上侄儿,侄儿不甘落后,便也尾随您来了。不愧是夏凉最繁华的都市呵,连美人也这么特别。”他缓缓看向沉霖,却在一瞬间怔忡了一下,低吟了一声:“秋荻?”
然而谁也未听见他这句无关紧要的低吟,他亦旋即笑意如初道:“不知叔叔来夏凉会的这位老朋友是何人呵?”他转而望向林宸封,两个年轻男子仿佛无害的笑眼几乎迸出火花,夏凉太子与羌羯世子初次见面便已针锋相对。
西格故作惊讶道:“这位莫不是夏凉的太子殿下?久仰久仰,在此幸会真乃缘分呵,可否坐下共饮一壶?”剑上的血不慎滴在酒杯里,立即于残酒中化开了一片猩红,西格笑着抱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