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掬慧宫,云曦有些懒懒的,没往正座上去,而是径自往偏殿花厅这边来。绯心便打发人沏了茶让他漱,这边又摆了些小点。忙着给檀木大躺椅上换了簇新的垫毯,拿了靠枕让他歪着。
绯心支了一张小三角梨木台,着人拿了一个双眼蟾坐的小香炉。看他半眯着眼,低声说着:“其实要试香,臣妾该先换衫,以免杂味染了这气息。”
云曦微垂着眼,伸手拍了拍椅沿:“不用试了,坐这来。”
绯心犹豫了一下,他眼神一黯,伸手一把就将她给揪扯过来:“你如何学得这套手艺?”他拉过她的手,轻抚她指尖。
“回皇上,是臣妾的母亲喜欢。”皇上问话,她自然要回答。
“你娘亲?”他侧了身,看着她弯颈垂额的侧脸。
“回皇上,是臣妾的正母。”她眼如含露,因酒或者因紧张,面上微微泛红,十分明艳。
“你是庶出?”他一问话,绯心浑身一凛。心下暗暗叫苦,只怪自己一时不细想,脱口便出。一当着皇上的面,她脑子就泛怵,脑筋似是直了般。这事太后知道,皇上不见得知道。让他听来,好像父亲连个嫡女都舍不得送,弄个庶女来凑数。
“陪朕说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云曦的声音不快起来,她吓得忙起身要跪。他一把勾住她的腰,让她跌在他怀里。她压根也不敢换个舒服的姿势,就僵着一张脸低语着:“臣,臣妾是因形容外貌,与,与……。请皇上恕罪,非是臣妾的父亲有心……”
“朕没怪谁,就是说话而已。”他不耐的哼了一声,半闭了眼眸,“你这套手艺不赖,难怪朕听说,你在家中算是出挑的。”
他用了“听说”两个字,但绯心也静下来了,“听说”不过是虚的。必是他把她的家里情况调查尽细,也是,她封了贵妃,哪有不知根底的理。皇上精明的可以,如此哪能瞒得他去?所以,他真是只想聊天而已,并非要怪责她的父亲。
一想到这里,绯心便放松了一些。她点点头:“回皇上,臣妾的大娘喜欢莲花,犹爱白莲。她也喜欢香料,臣妾在家之时,闲时便制香奉与母亲。”
“那你喜欢哪一味?”他嗯了一声,忽然又问。
“回皇上……”她还没说完,他已经手上微加了力,“前头的废话省了吧,朕听了闹心。”
她一怔,没敢多言,便轻轻开口:“臣妾母亲所喜欢的,臣妾也喜欢。”
绯心没什么喜欢不喜欢,这些年,她的人生里,好像独独少了她喜欢什么。她并不觉得是缺憾,她家虽是商贾之家,地位虽然不高,但绝对是富甲一方。父亲深知商家出身前途渺茫,便极重视子女的教育。父亲有七房姬妾,她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从小她便知道,要想得到父亲以及正房大娘的喜爱就需要加倍的努力。绯心的生母是她的榜样,一直恭顺端谨,事事小心。从不参与那争风吃醋,为人谦让有度。如此,才能不被视为眼中钉,可以在这大宅里安度下去。绯心受到母亲的影响,更是因想要得到正母及父亲的关注,所以,她就比任何一个姐妹都要用心。
从四岁起,便知道晨昏定省,从无一日落下。父亲茶商起家,终年在家的时间很少,在外奔波劳碌。她从小便会给父亲做鞋,她知道父亲哪里有茧,脚底哪里会痛。所做的鞋子一直是父亲最爱。每每一着,便会想到他的三女儿绯心。但针凿是否为她所喜,却已经被她完全忽略。嫡母爱花爱香,她便自小学习种植,采摘以至蒸制。至于香料是否她所喜,亦是不重要的事。她能在家里受到父母的关注,从而才能提升生母在家中的地位。
家里其实与宫中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在家里,绯心邀的是父母的宠。而在这里,她要邀的,是皇上和太后的宠。
她就是以此为目标而奋斗,既然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