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为了回护你的周全,才不得不行此下策。”
见小女孩不是很明白,大公主只得长话短说:“你爹一门俱死了,从此以后娘也不能守在你身边。不要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越是跟你亲近的人越是要防备着。更兼你爹娘都给人害了,你原就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若是有人问起你在家里的事,你绝不能提起。心里有恨,要藏着,心里有怨,要掖着。暂且忘了过去,只是为了更好的活着。”
那小女孩闻言,自是千头万绪。
想她少小年纪,如何一下子能将大公主所言听得清楚明白,心中有千万句疑问,却又被母亲死死握住小口,唯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瞪得一回较一回鼓圆老大,巴巴望着大公主。
大公主一气说了这么多,只觉一股子腥甜在口中翻涌,自知大限已至,又见小女儿眼中惊涛骇浪,很是无措,只得拣了那句紧要的:“我的儿,要活着,活着才能给你爹娘报仇……”断断续续,便撑不住将那一口乌黑的鲜血俱喷在小女儿惨白尖瘦的小脸上,一双杏核眼,如闪了风的火苗子一寸一寸黯了下去……任那小女孩扭动着小小的身子,死死拽着母亲月白的衫子,大公主死到临头仍不肯撒手,渐渐冰冷的玉手依旧是死死捂住她的小口。
那小女孩也是奇,在初初惊恐万状之后,竟是出其不意的静了下来。母亲死去的样子,那凄怨万分里还带着万般放不下,如刻画一般,一刀子连着一刀子,血肉模糊,刻在她小小的心上。她噙着泪水,无助的望了望已死的母亲,又无措的望了望周遭的景致。
轿窗外,金腰儿随风剪剪,簌簌掉落,时不时扑入窗内。几朵零星如折嫩黄,轻轻沾在她们母女身上。想起昔日在南边的家中,跟着母亲一同听戏文,也是这样的春天,也是这样花香沾满衣,母将她搂在怀中,指着那满天嫩黄,笑道:“这叫金腰儿,娘打小就在宫里看着它们长大。”
她便伸着小手,一同去抓那迎风飞舞的金腰儿,拍手笑道:“金腰儿,金腰儿。”
不远处,假山亭子里有清吟小班远远唱着小曲,那戏文里有一句“死不瞑目”。 童言无忌,她张口就问,母亲恼了,觑了她一眼便这么死死捂住她的小口,断不许她再胡谄下去……
一、金腰儿3
小女孩又望了望死了也不闭眼的母亲,浑身一颤,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她慢慢伸出小手推上轿窗,悄悄的,一声不吭如来时一般钻入母亲的宽幅的裙子里,十二幅素色暗花条纹凤尾裙竟成了比母亲怀抱更温暖的庇护之处。她死死抱住母亲逐渐失去温度的双腿,大公主那冰凉僵硬的玉手才垂落下来,与悬于凤尾裙的下摆,那坠着垂珠金铃的铃铛一同轻摆轻晃……小女孩那憋得满荡荡一汪惊惧伤心,这才如溃堤般的潮水滚滚而来……
且说王善保见下了轿帘,只当大公主心愿已了,也顾不得许多,招手命起轿,抬着大公主一溜小跑,急急往慈宁宫赶去。
轿子抬至贞顺门,正要从侧门进出,进了这贞顺门便是皇宫内廷,内廷乃皇帝召见臣下,处理政务之所,那南书房、上书房、军机处、内务府……俱设于此。大太监李玉祥远远便瞧见了,三步两步走过来,摆手向王善保说道:“皇上这会儿子正在接见臣工,请大公主先到慈宁宫,回头说话。”
那王善保心里明白得紧,皇帝之前所嘱若是接到大公主在入慈宁宫之前务必先走一趟内廷,左不过是一句好听的空话……只得领着众人调转了暖轿往后宫走去。暖轿穿过宫中包衣奴婢才走的角门,一路摇晃颠簸,总算在酉时入了慈宁宫。进了垂花门,顺着那气势辉煌的爬山游廊,一路高低错落,数盏八角宫灯明晃晃照着亮如灯海一片的通明之处,四扇双交四椀菱花隔扇门洞开,众宫女搀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太后走将出来。太后鬓发如霜,早已有了春秋,声长声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