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皎把爺爺的牌位護在懷裡,轉回目光,去看謝老當家:「謝爺爺。」
謝老當家回過神,仰著頭,往後一靠,就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他倒在雨里,仿佛聽見宋丞相的嘆氣聲。
他也跟著嘆了一聲:「范開,放人。」
范開鬆了口氣,上前去要把火堆給撥開。
正當此時,其中一個年紀不大的文人,站了起來。
「是我。」他說。
謝老當家猛地站起來,緊緊地盯著他。
那個人正色道:「是我,我受慶國矇騙,誤以為宋大史官為榮華富貴叛國,投靠齊國。」
「你……」謝老當家捏緊拳頭,「你……」
「我甘願受死。」他站起身,走到還沒來得及澆上去的一桶火油邊,他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腦袋扎進去,謝老當家就一個猛撲上前,把他掀翻在地。
謝老當家的拳頭,就像此時的雨滴一樣落下來,砸在他身上,拳拳到肉,打得那人七竅流血。
謝老當家把平生在市井裡學到的髒話,全都用在他身上:「你這王八蛋!混帳東西!缺心眼的狗東西!狗雜中!我殺了你,你還我丞相!」
謝老當家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拽起來,朝著他怒吼:「誰貪圖榮華富貴了?你說啊?誰啊?」
「當年是慶國的狗皇帝給宋問學一杯毒酒,還想把他燒死,是老子救了他,他沒地方去,他才留下來的!」
「你是個什麼玩意兒?我殺了你!」
宋皎站在一邊,默默地把爺爺的牌位轉了個方向,讓他面對著自己。
爺爺愛惜人才,他知道,所以才會在無辜之人要被牽連的時候,降下一場大雨,澆滅火堆。
可是這個人,顯然不是值得爺爺愛惜的人,就算爺爺不贊同,宋皎也想讓這個人償命。
他以為自己是行俠仗義的刺客,僅僅因為聽信挑撥,就對爺爺下手,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他要為自己的偏聽偏信、一時衝動,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
所以宋皎把爺爺的牌位轉過來,不讓爺爺繼續看。
這中事情,謝爺爺和他來做就行了。
謝老當家用最最原始的方式教訓那個人,誰也攔不住。
最後謝老當家揮了幾十下拳頭,猛地又坐在了地上。
他捂了捂腦袋,氣得有些頭暈。
那個兇手躺在地上,只有進氣,沒有出氣,方才裝模作樣的骨氣,早在謝老當家揮出第一個拳頭的時候,就被打得粉碎。
一個舉國欽佩的丞相,死在了自以為是的蒼蠅的手裡。
他死之後,蒼蠅自以為能夠以死謝罪,卻不過是給真正坦蕩、問心無愧的人,徒增髒污。
宋皎把爺爺的牌位交給謝沉,讓他幫忙拿一會兒,然後走到那人面前,低頭看著他,淡淡道:「你把爺爺還給我。」
那人哼哼了兩聲,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把爺爺還給我!」宋皎哭喊著,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他拽著那人的衣領,把他拽起來:「還給我!你把爺爺還給我!」
「你是什麼人?慶國是什麼東西?能來評判我爺爺的是非功過?我爺爺的功過,自有人心評判,自有史書評判,你是什麼東西?你死了、化成灰,一千年一萬年,也會有人記得我爺爺!你甘願受死?你配嗎?一千個一萬個你都比不上我爺爺!」
宋皎喊得嗓子都破了,謝老當家連忙把他給拉開,爺孫兩個都是淚流滿面。
謝老當家哭著哄他:「沒事,謝爺爺給你爺爺報仇。」
他轉過頭,對范開道:「范開,去拿點毒藥,給他灌下去。讓大夫給他治,拖個一年半載的,給他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