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是莫雍容下狱之后。”熙王爷脱口而出“莫雍容”三字后掩饰地一笑,声线里飘着虚浮的颤音,渐渐低下去。他记得那样清楚,因为那时消失在世人视线外的还有另一个人。他曾爱过她,在罗裙飞荡的春日,在深深凤帏的画阑。
当她失踪,他乱了方寸手脚,自觉皇帝察觉了内情。那时他心无所属,正想是否要先发制人,不想在独处时被那人乘隙而入,一刀刺在腰间。他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人眼见他流了足够的血,瞳孔中闪着快意的光,伸手抹了血污涂花他的脸。
他昔日忠心耿耿的手下,恭敬地叫那人“王爷”,毫无顾忌地抬起他的身子,丢进冰凉的河水里。他们没有仔细看他的脸,腥烈血气下那张曾经飞扬跋扈的面容。
熙王爷锁住回忆,濒死的经历有过一次就够了。他是真龙之身,大难不死后在旧仆的掩护下逃至北荒,几经周折在某个小国隐姓埋名度日。不久后等来熙王爷暴毙的消息,他欣然想重回京城,旧仆又传来消息,整个王府被朝廷清洗一空,回去怕是不吉。
他像被剪断羽翼的鹰,迷失了返巢的方向。
紫颜听到他的话,像是为尹心柔松了口气,安然地道:“王爷早就未雨绸缪,为何迟迟不曾用上替身?”
熙王爷苦笑,惨淡的面容里有意无意多了一抹温情,“谁说我没有用过?没有他在,我焉能脱身做我想做的事?你们都想错了,我并无意江山,否则一早动手。我为的不过是一个……一个女人。”
紫颜冷笑了想,宫闱私情,值得师父赔上一条命?矫饰的多情细推敲是那般无力。不过,正是他久不起事的犹豫,令那替身铤而走险。
“究竟为何照浪要寻我回京?”
“那个假王爷谋反不成,被太后赐了鸩酒。她老人家突然梦见王爷您未死,故特意遣照浪千里寻人。”
“就这么简单?”熙王爷将信将疑。
紫颜仰起脸,奚落地道:“因我人面广,照浪托我从北荒把王爷捎回来。我做到了。此后只剩一桩易容的小事,王爷的将来就在我手上。”他拈指而笑,眼中是生杀予夺的神光。
熙王爷打了个寒噤,一腔气焰顿消,半晌吐出一句话:“我等照浪回来。”
月下清寒如水。
照浪独自闪进麟园,一地凤仙前日还艳媚生姿,此时满目残花,令人心头寥落。
临近堂屋,照浪的脚步迟疑下来,仿佛抽了鞭子才能前行,步履维艰地徘徊。紫颜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像花树的灵魅在光影下无依凭地飘着,轻妙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你要送他进宫,还是想另找傀儡去送死?”
照浪沉吟不答,紫颜端眸看去,何时他的鬓丝染了霜白?而立之年劳心如此,风口浪尖的滋味想来不好受。微微起了怜悯之心,紫颜神色一缓,不再步步相逼。
“他的生死由不得我。”照浪茫然说了这句,张眼瞥见熙王爷攥紧了拳头,站在堂屋的门槛内死死盯着他。
他走至熙王爷面前,正要下跪,一掌挥至,颊上多了五个指印。
“蠢材!为何今日才来寻我?”
照浪桀骜的脸孔像神器上凝铸的斑驳纹饰,每根线条劲拔刚烈,只是窒在冷却的铜液金水中,再无飞扬的可能。他神情木然地跪在地上,将魁岸的身子俯下去,肃然道:“在下始终不能探到王爷的消息,直至近日……”
紫颜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哼,那孽障死了一年半,你才找到我,可见白疼你一场。怕是我今时失势,你眼里没我这个王爷,故意拖延时日。”熙王爷咬牙瞪目,脖间青筋暴起,异常的恼怒。
“王爷言重。在下去年特意前往北荒探求王爷消息,可恨未有多少线索。前日里终于找到了王府旧人,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