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睁大眼直勾勾望去,匠人们穿花绕树奔来走去,土作持夯、拐、铁拍、搂把夯实灰土,瓦作和泥、垒砖,木作选好梁架、柱子、柁、檩等料子打截划线,一个个如训练有素的士兵,丝毫不乱。
打好地基,砖石一块块垒砌,梁柱一层层叠落,石板瓦一爿爿铺排,酒客们看得如醉如痴不愿返家,坊市里看热闹的人不断围聚过来,把这片街巷堵得车马不通。少年搬了桌椅,与索云面对面坐了,一起饮酒笑看。
索云知道遇上了不得的人物,殷勤打探少年来历,对方也不明说,笑了笑道:“大叔叫我小元便是。”索云期期艾艾,半晌问道:“这酬劳……”
少年轻笑一声,灯火下脸如圆月,笑容可掬,“下回有匠人来吃喝,大叔能便宜些就好。”索云一怔,用苍尧土语激动地说了半晌,少年苦恼地摸头,“大叔,我是中原人,说快了我听不懂。”索云停了下来,试探地道:“是你们在为王上修宫殿?”少年点了点头,索云吓得立即跪下,“可不敢劳烦诸位大人。”少年一把扶住他,笑道:“大叔,这会儿不当班,难道为乡亲修个房子还不成?”
索云既喜且忧,他婆娘在一旁也是如此,傻傻看了良久,忽然警醒过来,端来窖藏的老酒给匠人们送上。旁观的看客看得心痒,加上天寒地冻的,纷纷买酒暖身,索云夫妻顿时笑开了怀。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众匠已搭起一座门面铺子,把屋内陈设还原如初。相邻的屋舍都是土屋,这木梁砖墙的铺子气派华美,挺拔结实,竟比搭建了几个月的大户人家还堂皇亮丽。索云看得痴了,木头木脑呆了不动,他婆娘恨不能在地上打滚,两只手欢喜得没处安放,主人家尚且如此,看客们也是称羡不迭,直说是神迹。
夜深风寒,看客们抹抹眼角,渐渐散去,心满意足带了满腹见闻回家夸耀。索云醒过神,慌忙包了一些钱想塞给麻衣少年,却见他身手敏捷地掠到屋檐下,把索云食铺红艳艳的招幌挂了出来。
茫茫夜色中,百丈外也能看见这一缕大红。
“大叔,生意兴隆!”少年遥遥一拜,领着匠人们浩浩荡荡走了。索云目送他飘然远去,婆娘在簇新的屋舍里爱不释手地摸来摸去。他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龙神下凡,转世在一个少年身上。
少年与匠人们说说笑笑,再过片刻就到一更宵禁时分,早早趁此赶回匠所。行到半路,忽有一个中年锦袍男子挡住他们去路,身后跟了七八个仆人。
“这位小兄弟,我家公子想请诸位帮个忙。”他和颜悦色地拱手说道。
“宵禁眼看就到了,阁下留个地址,明儿我再来拜会。”少年淡淡地道。
“不成,明日上哪里去找诸位呢。”锦袍男子嘿嘿一笑,微微侧头,身后的仆佣一拥而上,他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凭诸位的身手,一夜就能盖一进屋子,连夜开工如何?”
“我要是不想呢?”
“少不得请诸位移步。”锦袍男子凛然说完,仆佣们上前来拉扯,有几个匠人不愿,便被拳打脚踢。
“好,我们赶去便是,前面带路。”少年忍气吞声地说道,锦袍男子笑道:“好说,好说。”仆佣们停了手,趾高气扬地领路,一班匠人跟在后面,拿眼不停地示意少年。少年恍若不见,等行过一条街,忽然摆了摆手。
匠人们持了铁具,悄然踱到那些人身后,少年一挥手,噼啪打下,软如烂泥。锦袍男子骇然回首,少年如月的脸庞突然高高升起在天空,他只觉眼前一亮,星月辉煌,转瞬歪倒在地上。
少年对了这堆烂泥讥诮一笑,“连夜开工?不如请你们连夜坐牢。知会巡城的人来锁了他们!”一个匠人领命而去,其余匠人半骂半笑地避开这群人,继续前行。偶尔目睹这幕的路人咂舌不已,不敢跟在他们之后,远远地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