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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温柔而倔强的女子,不去走康庄大道,偏向了崎岖险路,伸手抓那刺骨荆棘。用最费时日的繁难功法,她要证明给文绣坊的姐妹看,决不会输给任何人。
她所用的绣法甚是精妙,起针一个时辰后,缎子上现出指甲盖大小的数片龙鳞,金光殊丽,不可逼视。只是这等绣法极考眼力心力,一日下来殚思竭虑,像是所有精气神被龙吸去了,浑身直如虚脱。每一缕金线丝帛,幽幽地收纳着尘间的光与暗,把白天与黑夜种种扑朔迷离的表情封存在一鳞一爪中,让龙的鳞甲也知道了日月冷暖的温度。
于是花了一个月辰光,侧侧仅绣完了右侧肩头的半只金龙,用掉的羊皮金线约有一两重。眼看待绣的黄灿灿的缎子流泻在桌上,她察觉到心底的愁闷。在她一针一线勾画之时,那两人的马蹄却已踏遍远方的山水。
紫颜和姽婳走到哪里了呢?是否遇上了可心的事,在漫漫流年里值得述说?
她走到碧纱橱前,寻出一枚梅花香篆点了,贪恋地嗅着空中曳过的气息,想像紫颜在调脂弄粉,姽婳在拈花制香。四周弥散出合香优雅的味道,如雨过天晴后的枝头,初绽芬芳新蕾。云在天空闲散地飘移,偶尔走快几步,起风了,花枝颤悠悠地抖着,不经意跌下一瓣嫣红。
她舒了口气,重新捏起了针。黄缎上的金龙张牙舞爪地肆意笑着,侧侧瞪它一眼,舒腕横针,凝神刺入它的身体。
梁上鸟笼里的鸽子忽地咕咕鸣叫,她抬头望去,窗外扑簌风响,闯进一团雪白。
竟是一只飞回的鸽子,侧侧记得紫颜按苍龙、玄武、朱雀、白虎给它们起了名,这只正是白虎。鸽爪上系了加蜡砑光的桑皮纸,她解下展开看了,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的小字,是姽婳与紫颜的亲笔,尤带一股清香。
紫颜的话寥寥无几,仅写道:“见字如晤。北地山川寥阔,风烟如绘,景物人情与中土迥异,妹有暇当游之。夏时苦热,望静心为上,勿以吾二人为念。”
字字如莲花,侧侧反复读了数遍,一笔一划印在心里,才去看姽婳的文字。
姽婳絮絮叨叨将邂逅鞘苏国国王石都的经过一一道来,侧侧饶有兴致看去,见她和紫颜被此人几次耍弄,不由莞尔。遥想两人鲜衣怒马,两两相伴,遭遇各色人等,胜过她空谷寂寞许多,想到此处兀自发了会儿呆,按下急迫的心情,铺开了面前的锦绣。
她想好了,要加紧绣完这条金龙,再读姽婳的信。惦着两人知晓石都的身份后会如何,侧侧运针如有神,畅想丝线如驰马,纵横在平原之上。她渐入佳境,每下一针眼前如云起烟灭,花开花谢,恍惚间有龙的呼吸随风而至。
香案上,那封信与梅花香篆无声对望,慢慢地香尽了,灯亮了,信纸困乏地蜷起身子。灯下的人影始终未歇息,熬过漠漠黑夜,在溶溶月光铺就的绢素上,挥就壮丽画卷。
次日清晨,废寝忘食劳累一夜的侧侧趴在桌上打了个盹,脚下一团茸茸痒痒的小东西蹭来蹭去。她猛地睁眼,“喵呜”一声,惊跑了进屋玩耍的野猫。
侧侧一身冷汗,连忙去摸绣了大半的金龙,黄缎完好地在指尖滑动,宛若一束乖顺的青丝。她安心笑了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香案,半卷的桑皮信纸是通往外域的钥匙,再忍一忍,她就能打开那个宝库,纵情地感受紫颜与姽婳两人经历的旅途风霜。
她略作梳洗,随便寻了吃的,又静坐在桌前继续未竟的劳作。如是七日通宵,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居然赶上先前一月的绣工,将整条龙绣制完毕。她说不出的雀跃,抖开整幅明黄素缎来看,织金孔雀羽的龙纹有了灵性,仿佛要撑破缎面踏浪而出。轻轻抚摸金龙的鳞片,她微笑地说道:“你是大哥,要为弟弟们做个好样子。”
终于可以停了望梅止渴,侧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