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祖上本為峪山一帶諸侯王,共掌管啟朝三郡九十八縣,占地萬萬畝之上,但在眾諸侯中充其量也只是平庸級別。按照大啟律令,諸侯爵位只有嫡長子可繼承,其餘嫡系在成年後則需降級為長大夫、上大夫等,並攜帶家眷奴隸前往封地,至於剩下的庶子一脈,就沒有嫡系那麼幸運了,這些人不但沒有封地,身份地位還要整整降一個大階層,直接落到士大夫階級。
依照這樣的規則一代一代下來,蘇家子弟不免就有大把人降為庶民,蘇二狗就是其中之一。
等到他這,成年後的遷徙費只有那三間破草屋以及不夠塞牙縫的五百錢。
幾名大漢見著那嬌婦人出來,均是忍不住喉頭一緊,暗罵蘇二狗那豎子真是運氣好,不知道從哪弄到這麼個美人,要是能把人弄到自己……
沒等他想完,那小娘子就『哎呦』一聲哭了起來,梨花照水似的俏臉上浮現莫大哀慟,「林大郎可容再寬些時日,蘇郎他昨日突染風寒高熱不止,家中銀錢盡使了方士抓藥,奴家再拿不出多餘的。」
林大郎本著勢必要討回百錢的決心來,奈何次次見到這小娘子就莫名下不來狠心,那麼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哭得梨花帶雨的,直把在場兒郎們的腸兒都哭碎了。
聞聲趕來的林家婦人見狀啐了一口唾沫星子,罵道:「勾引人的小娼婦!」
她這聲音委實不算小,周圍不少看熱鬧的村名都聽進了耳朵里,就有那暗恨嬌娘已久又不嫌事大的婦人跟著起鬨,「我瞧蘇二狗這病來得蹊蹺,才服服兵役幾天就倒了,准不得就是懶骨頭犯了,臥床裝病。」
這話真真算得上惡毒!
大啟律令有言:男子假病避役者,杖責五十,家眷皆需降級,若為犯者為奴,直接處死。
誰人不清楚庶民之下是什麼?
要真是貶為任人打罵拿捏的奴隸,蘇二狗去了之後,剩下的妻兒兩人準是要被裡正拉去鎮上充入賤籍,這年代女子能有什麼好下場?
沒有丈夫的婦人若是再被收去庶民身份,要麼落到館子裡任人糟蹋,要麼被綁去充當軍妓,連帶著自個生養的女郎也得遭殃,真要是淪落如此,不如當場自戕算了。
嬌娘也是個有脾性的,她用巾帕抹了抹眼淚,杏眼圓睜指向那婦人,「奴家只是暫時還不上錢兩,你怎可這般羞辱蘇郎?蘇郎正病著,要是趕醒了聽了這話再被氣暈過去,奴家再不濟也要叫你去縣衙走一遭!」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那婦人屬實一驚,面色慘白,她可沒想去什麼縣衙。
縣衙那是什麼地方?
不管有罪無罪,入堂者皆虛承受杖板五下以示朝廷威信,且若案子一日不結,涉案者就要被暫押牢房,大啟牢獄不分男女,凡是進去過的女子出來後均會被夫家以不潔之身休棄。
「你休要血口噴人!」婦人躲在自家郎君後面佯裝囂張,「那蘇二狗本就是上面降落的公子哥兒,吃不了徭役之苦惹了疾病,與我何干!真要是熬不過去,那也是他命該如此!」
「咄!」嬌娘氣急,「你這婦人著實惡毒,蘇郎只是風寒未愈,你竟這般詛咒於他,見不得他好!待郎君醒來,定要同他去里正那、那……」
嬌娘一手捂住胸口,她身子因為早年誕下女郎虧空得厲害,只要情緒一激動就會頭昏腦漲、腳軟不止。
美人蹙眉揪心的模樣太過招人憐愛,對面幾個漢子看得直心急。
適才還在罵人的婦人忽然被自家郎君扯了出來,漢子沉聲叫她家去,那婦人被對方嚇了一跳,匆匆剜了嬌娘一眼,哀哀戚戚往家跑。
「嬌娘,」林大郎先前討債唬人的氣勢一收,掩飾起心裡的齷齪想法開口,「我瞧二狗這一關是難過了,那百錢數目算不上小,允你些時日不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