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黎奪錦痛楚難忍的模樣,蘇杳鏡鬆了松腳上的力道,低聲道:「醒了麼?」
這裡只是夢境,她無論給黎奪錦身上造成什麼樣的傷害,他醒來後都不會存在。
蘇杳鏡要的,只是他在夢境中幻造出這種痛意,以刺激他清醒過來。
有一個說法,說夢裡是不會感覺到痛的,其實並不完全是,如果受到足夠的心理刺激,身體會下意識地進行反應,痛楚的神經依舊會工作,並且會催促意識儘快甦醒,這是人體本能的自我防護。
黎奪錦的手腕不疼,胸口裡卻如同有一把鋸子在拼命地翻攪。
他用力摁住自己的心口,好似只要這樣做,那個破開一個大口子的地方就不會再漏著夾帶冰霜的寒風。
他抬起頭,對上阿鏡低頭看他的視線,阿鏡眼中的冷靜與漠然讓他感受到沒有盡頭的絕望,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他腦海里重重敲著,告訴他,無論他再付出多少,他都不可能再和阿鏡走下去。
可是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
黎奪錦渾身哆嗦著,站了起來,他確實已經清醒,眼神中茫然褪去,多出了觸目驚心的執拗。
此時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沉湎於回憶的夢中人,而是心存妄念的瘋子。
蘇杳鏡看著他站起來,知道他已經清醒,揚了揚下巴,剛想說話,卻忽然被黎奪錦整個人按到了桌邊。
從入夢以來,蘇杳鏡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愕的表情。
黎奪錦以身體罩住她,牢牢地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困在了一起,以一種囚禁的姿勢。
好似,這個他營造出來的夢境已經不足夠再困住阿鏡,只有用他自己的手,自己的軀體,才足夠安全。
他的身體還在不斷地顫抖,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松,就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野狐,明明已經力竭到顫抖,卻仍然燃燒著自己的心臟,將眼前人牢牢扣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黎奪錦一手摁住阿鏡的腰,一手撫上阿鏡的臉龐,他的手掌也顫抖著,撲在阿鏡頸間的呼吸凌亂急促。
「那就,讓我永遠醒不過來罷。阿鏡,我在這裡陪著你,哪裡也不去……你錯了,這裡怎麼會是假的?只要我們都在這裡,這裡的世界才是真的。」
「阿鏡,你和我待在這裡,永遠沒有人可以傷害你。誰說一定要分清楚幻想和現實,我們這樣,就很好,不是嗎?」
蘇杳鏡凝眸,不得不說,黎奪錦瘋批的程度,確實有點把蘇杳鏡驚到。
誰會為了虛妄的夢拋棄現實?
起碼蘇杳鏡絕不會幹這種蠢事。
黎奪錦是用「招魂」的方式把蘇杳鏡的人格召進夢裡來的,蘇杳鏡雖然不會在這裡受傷、死亡,但是如果黎奪錦真的強行關閉夢境,讓她找不到出口,她夢境之外的軀體就只能一直沉睡。
她眼神中逐漸浮出不耐煩,還有一絲狠意。
隱隱察覺到黎奪錦想做什麼,蘇杳鏡猛地抬起手扣住黎奪錦的脖子,躍起夾住黎奪錦的腰部,狠狠一個扭轉,利用自己的重量,反身將他壓在了桌上。
黎奪錦後腦狠狠撞在桌面,呼吸依舊灼熱,目光緊緊盯著阿鏡。
蘇杳鏡寸步不讓,伸手在凌亂的桌面上隨便摸到一把用來拆信封的小刀,抵在了黎奪錦眉心。
「要留,你自己留。黎奪錦,既然這是你的願望,不如你現在就死在這裡,你死了,還有什麼力氣困住我?」
「不,不。」黎奪錦瞳孔微微渙散,似乎聽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話,喉中喀喀作響,似乎卡入了什麼異物,阻止了呼吸。
他視線失去了聚焦,虛無地盯著上空,一個勁地追問:「阿鏡,你要去哪裡?你還沒有原諒我,哪怕我死了,你還是會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