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子之痛,无法伪装得出来,更无法装得这么像。他远远地听见沈沅尖锐到几近裂帛的声音,刺着耳膜:“大王!大王!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儿子,我跟你走!他才出生几天啊,怎么离得了家!”
叱罗杜文素来自恃心硬,这会儿却觉得胸口微微发堵酸胀,仿佛腔子里的那颗小东西变柔软了。他镇定心思,清清喉咙,对杨寄道:“杨将军,你的诚意我明白了。现在,我要走了。道路上,你清一清吧。”
杨寄抬眼看了看他冷漠的模样,一手箍着沈沅,一手挽着马缰,抬下巴指了指西头的一条道路:“那里用的牲畜最少。”
叱罗杜文示意一个亲兵前去探路,少顷,亲兵回来,附耳说了几句。叱罗杜文目视杨寄道:“外头,我的人已经到了,不过,看你今日也算乖巧可怜,便饶过你一次。”他鞭指东头的巷道:“走!”
杨寄并没有伏兵——他那百十号人,根本设不了伏——但叱罗杜文的话,让他心里又安了许多。见他们一队人马离开,便赶紧把沈沅抱上马,在棋盘般错综的巷道里绕了两圈,才重新回到集市中心的位置,回到他们所在暗仓里。
“险是险,”他拍拍胸,“不过我现在也摸清叱罗杜文的脾性了——好胜争强,疑心病重,还喜欢吹牛。”他带着点嬉笑,回头看着沈沅,然后看到她浑身哆嗦着,眼睛通红,泪水流干了似的一滴都没有,顿时笑不出来了。
“阿圆……”他抱住了她,想要说什么,却一把被沈沅推开了。沈沅瞪着眼睛问:“杨寄!你这个王八蛋!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忍心把亲生儿子送到敌人手里去?你既然怕死,怎么不把我送过去?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子!”
眼见她发疯的母老虎一般又要扑过来,杨寄护着头脸,急急解释:“阿圆!你听我说完,再打我不迟……”话音未落,脑袋上已经挨了两下粉拳,还有沈沅发急的怒声:“我不听我不听!”
解救他的是阿珠,抱着个孩子过来:“咦,夫人,小郎君不是好好在这里吗?”
沈沅停下手,疑惑地回头看。阿珠手里抱着个小婴儿,尖着小嘴到处找奶喝,找不到,撇了嘴好像要哭。小婴儿们都长得差不多,圆脸圆脑门,长长的眼线,不过这个眉眼里更像杨寄一点——亲生儿子,沈沅还是不会认错的。她眨了几下眼睛,接过孩子,她身上的乳花香使那小婴儿本能地把脑袋凑了过来,一个劲地拱她的襦衫。
沈沅心里酸软,顾不得许多,赶紧给孩子喂奶,看那娃娃鼓着腮帮子咕嘟咕嘟吃得满足,她才重新望向杨寄。那厢,正在揉脑袋。
杨寄看沈沅的目光瞟过来,嬉笑着说:“下手真狠毒啊!你看看,头上都给你打出包来了。怪不得说最毒妇人心呢。你说我又不傻,才出生几天的娃娃交给他,他叱罗杜文有奶给人吃吗?”
沈沅嗔怪道:“那你叫人回来哄我做什么?还把亲生的藏起来?”
杨寄道:“不哄你说孩子交给叱罗杜文做质子了,你肯过来?你不过来,一个刚出生的娃娃,他肯信?”
“原来就是诓我来给你演戏。”沈沅气愤中又感幸运,“居然不事先告诉我,害我掉那么多眼泪,差点伤心死!你就不怕我月子里吓出病来?”
杨寄不敢说那是怕她演技不好,必须玩真的,但见沈沅抽噎未平,满脸泪光的模样,自也心疼,忙伸手顺顺她的背:“没事,人都说月子里落下的病,月子里治就行。万一这次吓出问题了,我们就再生一个,那时候,我给你好好调理,保证一吓都不吓你。”
沈沅送了他一个白眼,却也不忍心多加责怪:这样生死攸关的当口,他若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了,犯不着这样铤而走险。喂饱了小婴儿,沈沅才问:“那么,那个孩子是哪里来的?”
杨寄老老实实说:“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