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正站在他门口,衣摆上是露水打湿的痕迹,眼圈郁青,面色憔悴,大约这一夜也没怎么睡。杨寄心一软,阿盼长年跟着沈家人,又有好久的时光与这个舅舅生活在一起,沈岭待她,跟待亲生的差不多少。他轻叹着说:“你放心吧,阿盼挺好的,我下手有数的。昨儿的事,我也想明白了,你不用特地来道歉……”
沈岭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说话一点温度都没有:“谁来给你道歉!我送消息来的。庾含章给的鸽子,昨天后半夜飞回来一只,脚圈上有东西。”
杨寄吃瘪,无语地看了沈岭一眼,接过他手里的那张纸条,见沈岭全是用左臂递交东西,不由问:“你右肩膀怎么样?”
沈岭弯弯嘴角说:“将军神力,我这身柴火体格,不足以安尊拳。”
杨寄抱歉地对他笑笑,展开纸条看,看了一会儿,抬脸问道:“庾含章不会这么贴心吧?他把信得过的人名单给我,供我驱使,就不怕我带着他的家当倒戈?”
沈岭道:“我倒觉得,果然是赌徒能得天下。庾含章拿他在台城的禁军做赌资,赌你靠得住。”
杨寄不由“嗤”的一声笑:“我都不敢保证自己靠得住会帮他!”但他很快定下心来,细细把名单又看了一遍:“这里头的几个,确实是人品不错的,我在东西掖门这阵子,还能感觉一二。”他的心又“怦怦”地热了起来。
他早晨要到宫门巡视一圈,这日心事重重,趁着大早的薄雾到了西掖门,和他交好的侍卫拉住他悄悄说:“将军,你昨日是不是和公主吵架了?”
杨寄目光一懔,却笑道:“嘿,小子诶,挺灵的嘛!我家里的事,你都能知道?”
那侍卫陪笑道:“只是觉得不寻常罢了。大早上,公主的仪驾非要从西掖门进去。我们说杨将军下来招呼一声就结了。结果呢,愣没看见将军您,倒是里头真个是公主的声音,隔着车帘子把兄弟们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我们惹不起,只能放进去了,结果半个时辰又出来了,车子赶得飞快。我们寻摸着,这大早上的陛下要上朝的时候,巴巴儿地非进来,大约只能是——”他摸摸鼻子,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杨寄心里明白,暗暗骂道:“奶奶的小娘们,大早上就来告状了!”
☆、第171章 和解
知道自己被告了,杨寄反而气定神闲起来,打算看看皇甫衮会怎么处置这样的家务事。
到了上朝的时候,这日正是皇帝亲自临轩的大朝,杨寄站在武官的前列,行完面君的大礼之后,撩起眼皮子睃了睃上头高坐的小皇帝。
皇甫衮仿佛看到了他的神色,递过一个眼神,却是温煦的笑意,随即听各大臣的奏事,一一处置起来。及至谈到凉州,皇甫衮的目光才又转向杨寄,这次是大方落落地问:“杨将军,庾太傅已经到了雍州,听说北燕在凉州已经开始了抢夺,新种的桑树全被拔掉烧掉,蚕桑之事只怕是不要想了。”
杨寄说:“回陛下,凉州桑树种得有限,只有山谷里几处比较潮湿温暖的地方才有。这倒不劳陛下担忧。”
皇甫衮点头道:“那就好。既然这样,命庾太傅驰往凉州,能打退多少打退多少吧。”他正欲下旨,杨寄却说:“北燕皇帝叱罗杜文是个聪明人,骚扰凉州,总是想有所获得,砍了桑树,又用不着这许多柴火,烧了桑树,他明年和鄯善的丝绸贸易大约也可以不用做了。我觉得说不通。万一是诱敌之计,庾太傅驰往凉州,不是正好中计?”
他目光坦荡,环顾了一下周围大臣们的神色,又坦然地望向皇甫衮。
皇甫衮的瞳仁,瞬间放大了一点,嘴角扯出的弧度也很似抽搐。俄而,他笑了,双眼毫无变化,笑意全数凝结在嘴角,显得好假。“将军的考量,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缓缓道,慢慢把目光瞟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