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探知
我从没感觉到白天和黑夜都有你的行动。
声音在空中震荡。
也不曾从你看着成长的白花里,探知了你的消息。
——勃朗宁夫人《葡萄牙人十四行诗集》“我昨天说谎了,我不是装的,我真的在吃醋在生气!”宋灵灵站在秦程面前,脸上通红,但是很坚定地说道,“秦程,我喜欢你!”
早上七点钟,窗外清晨的天空那么晴朗,懒洋洋的风吹进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吹动宋灵灵的头发,凌乱的刘海搔着眼睛,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黑色瞳仁里有一层慢慢升腾起的雾气。安静地、没有微笑地、专注地凝视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宋灵灵的大眼睛和尖下巴很容易让人觉得她在伤感。快乐其实需要天赋,微笑有的时候只不过是固守自己的铜墙铁壁。
秦程皱着眉,左肩上背着书包,右手拎着早饭,这么突然的情况下被女孩子表白,他也有些愣住了。穿了十几年的铠甲自然而然从血肉里浮出来,牢固地守护在皮肤表面,宋灵灵从他的脸上没能看出一丁点神情的变化,他就象是听了句本世纪最冷的一句冷笑话一样,正在琢磨着要不要捧场地呲呲牙算是笑过了。
宋灵灵很想在这种时候让自己象平时那样欢快地微笑,但是脸上的肌肉有点不听指挥,她不确定自己真的做了那个动作以后,会不会比不做还要难看。
这句台词是憋一整夜憋出来的,后头应该还有一句,‘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只要让我喜欢你就好。’可当着秦程平静得有点冷漠的脸,第二句台词硬是堵在宋灵灵嗓子眼里,象小时候馋嘴贪吃不小心滑进气管里的糖块,卡得她有点喘不上来气,动了动嘴唇,没有勇气再把它说出来。
走廊里不知道哪个教室的门没关好,一阵穿堂风过,发出巨大的关门声。宋灵灵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飞快地垂下头往教室外头跑出去,有点难堪,也有点难过。
秦程右手里拎着的早饭啪嗒一声掉在地下,落地的同时,他的手也攥住了宋灵灵的手腕。瘦削的女孩被拉得一个趔趄,向前栽一大步,又向后仰倒,秦程忘了自己的左手还绑着吊带,他直觉地想伸直双臂扶住她,却又被她狠狠地撞回来,疼得闷哼一声,左肩上的书包也滑挂在了手肘上。
宋灵灵听见他的哼声吓坏了,赶紧慌手慌脚地把书包给他拿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握住他的手和手腕,连声催问:“撞到你哪里了?是不是很疼?哪里疼?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做过手术有点肿胀,被绷带紧紧包着,又一直不能自由活动,秦程的左胳臂很僵硬,皮肤的触觉好象也有些退化,宋灵灵轻柔的抚握就象是每年夏末秋初的时候,他张开双臂闭起眼睛迎风站立在海边一望无际的滩涂地上,四处飞扬的芦苇花从脸上和指缝间拂过。那些孤独的日子里,他从来不敢收拢五指,因为他知道芦苇花太轻风又太大,他抓握不住。也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只有不看,才能骗自己这就是妈妈亲吻孩子的感觉。
这一刻,宋灵灵的手指停留之处,那儿的皮肤就微微发热,秦程吞咽了一下,在她身上闻到了和苇花一样清新温暖的味道,“你……你刚才……”宋灵灵立刻咬住嘴唇,垂下眼帘不发一语。秦程清清嗓子,继续说道,“……你刚才说的……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吗?”
宋灵灵的大眼睛连眨好几下,这种事又不象排练话剧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台词,说过就是说过了,一鼓作气而已,再而衰,三已竭,现在叫她还怎么能再说一遍!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深深的牙印,血色泛滥着,白色的脸颊上嘴唇殷红。她怔怔地看着秦程的眼睛,颓然地松开他的手,转身往座位上走,“没听清就算了……”
“宋灵灵。”
她站定,回头看他,“我,我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