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他便不用面对这院落的空寂。
他没向任何人说过,他讨厌空寂、讨厌黑暗、讨厌这森然的垂花门,讨厌这只有他一个人住的院落的一切、一切。
所以他忙到很晚才回来,累极了,倒头便睡,没时间给自己细看这黑空黑空的屋子。
他也没想过,自己这模样像极了他最痛恨的孩子。
在游廊上拐了最后一道弯,他惯常低着头,闷闷地往前走。
往垂花门一看时,他一愣。
那中门处,不但有宫灯的光,在那抱鼓石旁,还有一盏小小的瓶灯亮着。他再走近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守在那里。
他望了一下,发现那女孩正面向一个炭盆,对着瓶灯的光,修缝着衣裳。因为怕那寒风,便将身子整个蜷进抱鼓石后头,让石头替她挡风。
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让人觉得可怜兮兮的。但是那被瓶灯煨照得晕黄的小小身影,却难得的让宝康的心有些……温暖。
他觉得,她在等他回家。
多久没人等他回家了?
可他没露出任何表情,仍摆着主人的派头,装作途径这垂花门,“不经意”看到她守在这儿。
“你怎么还没睡?”他问得随意,但眼睛却牢牢地看着她冻得红通通而拿不稳针头的小手。
招娣吓了一跳。“喔,你回来啦!”她揉揉昏花的眼。“我在等你回来。”
“可以到里头等。”
“那耳房太偏僻了,我怕会没听到声响,错过你回来的时候,但又不能到你房里等,所以……”
“其实你不必等门,以前的仆人只要把东西备好,就可以去睡了。”
“不行,这样会有疏失。假如你回来晚了,热水烧干了怎么办?”招娣坚持:“既然我的工作是照顾你,我就会把它做好。”
“哼,挺尽责的。”听了这答覆,宝康的心其实很暖,可又拉不下脸承认。
“我回来了,你收拾收拾,赶紧去睡。”
招娣“喔”了一声,看着宝康的身影往厢房走去。
宝康当然察觉到这视线,这视线还有些怯生生的,没有当时她坐在他身上的霸道。他突然回头,与招娣打探的眼睛撞个正着。
招娣有些尴尬,吹吹口哨,抬头看看黑漆漆的树枝。
“怎么这样看我?”宝康调侃她。“还觉得不可思议?”
招娣倒是很老实地点头,并且举起她手上的那件小衣,对着宝康比了比。
“你有七尺耶,宝宝。”她说:“可我现在却在帮你准备十岁孩子穿的衣服,实在难以想像。”
她又叫他宝宝!不过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就不跟他计较了。
“你怕我吗?”他很好奇这个问题。
招娣疑惑地叫了一声。“我?我为什么要怕你?”
“毕竟这是很怪的事。”这秘密,他不可能跟人谈论,就连父亲,都是在他往生后,才从他的亲笔密信中得知父亲的看法。
他不知道自己这怪毛病,别人会怎么看待。
“是很怪。”招娣偏头想了想,又说:“不过只要想到你会变成十岁的宝宝,我就觉得很高兴。”
宝康一愣,眯着眼。“怎么?你不喜欢现在的我?”
也对,他曾经恼羞成怒,把看到孩子哭闹的怒气牵扯到她身上,断然拒绝帮助她,她会讨厌他也是应该的……
可是为什么想到这个可能,会让他有些……失落?
他看着她,忐忑地等她吐实话。
招娣托着脸,想了一下,才说:“十岁的宝宝比较坦率,我喜欢和那样的宝宝说话。”
“还有打架。”宝康没好气地替她补充。“因为都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