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晚看見大黃狗,稍稍回憶了一下才想起這是自家的第幾代看家狗。
——狗子數年換一次,拴狗的鐵鏈子卻可能是十年未曾改變的。
可謂是拴死數代狗子的細思極恐之事了。
「去去去,滿身刺兒扎子,又去山裡野了?」蘇晚晚左右閃躲著大黃狗的熱情相迎,一邊朝廚房那邊喊了一聲:「媽!晌午飯好了沒?你的大寶貝都要餓死了!」
其實沒覺得餓,極度的恐懼,深刻的迷茫,讓她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感受身體傳遞過來的需求,蘇晚晚只是想這麼喊一聲。
果然,廚房裡走出來一個拴著藍布圍裙的女人,女人不算長的頭髮隨意地紮成個小揪可笑地垂在後腦勺,這會兒正沒好氣地舉著鍋鏟給了蘇晚晚一個白眼兒:「喊喊喊,喊個冤啊!一回家就叫著要吃飯,你以為你是豬啊?」
熟悉的呵斥聲讓蘇晚晚露出個笑:「媽,你怎麼自己罵自己?別這樣,咱不能自暴自棄是吧?」
女人可聽不懂女兒瞎說八道些個什麼,只是讓她把書包放好,又說起大黃狗今天從山上逮回來一隻兔子,「大黃真是條中用的狗,既能看家,又能抓兔子野雞回家給咱打牙祭。」
絮絮叨叨中,女人又老話重談地說起了大黃狗還是蘇奶奶去世前抱回家的,「兔子腿兒我留了一條用白水煮了,一會兒你端去你奶奶墳上給她點柱香,讓她也享享大黃的福。」
這些話每次大黃抓回來野雞兔子時蘇晚晚的媽周淑芬都要念叨一回,也不嫌煩,蓋因周淑芬跟自己婆婆生前的婆媳關係就很好。
周淑芬是個命苦的,嫁人以後才從婆婆這裡享受到母親的溫暖,說起來,真是比蘇晚晚她爸都還孝順蘇奶奶,前幾年蘇奶奶人沒了,每年不說逢年過節,但凡家裡有點好東西,周淑芬都要惦記著給自家婆婆送去祭一下。
哪怕知道這都是活人的念想,人死了指不定早就不在了,這肉也是白祭,周淑芬還是數年如一日的堅持著。
不是做給誰看,而是她就想做。
聽見老媽讓她去給奶奶上墳,蘇晚晚原本想一口答應,可突然又想到剛才看見的畫面,不由得就有點兒遲疑了。
又因為蘇晚晚從來沒拒絕過,周淑芬沒聽見女兒的回答也沒當回事,只當她是懶得回答,待會兒去肯定是要去的。
端了飯菜上桌,母女倆就吃上飯了,打獵的大功臣大黃狗歡歡喜喜蹲在桌子邊把長梭子似的腦袋輕輕搭在蘇晚晚腿上,眼巴巴等著小主人把骨頭吐到地上。
小的時候沒在意,現在蘇晚晚再看,忽然就覺得有點兒對不住大黃狗。悄咪咪看了眼桌對面埋頭吃飯的老媽,蘇晚晚抓住機會偷偷給大黃狗丟了一塊肉。
大黃狗猶豫了一下,抬頭看看小主人,再低頭看看肉,反覆再三,似乎是在說:這是掉地上了嗎?怎麼還不撿起來吃掉?
蘇晚晚嘖了一聲,罵了聲「傻狗」,按著它的長鼻子示意它去吃,大黃狗才終於相信那塊肉是給它的,於是歡歡喜喜地埋頭吧嗒吧嗒吃起來。
嫌棄大黃狗吃東西口水都甩出來了,蘇晚晚側身一躲,被褲兜里的小木偶硌得不舒服,隨手就將它掏了出來。
誰知還沒等她把小木偶放到桌面上,正自吃得高興的大黃狗卻忽然恐懼的嗚咽一聲,夾著尾巴飛快地跑到了堂屋門外瑟瑟發抖地躲在高高的門檻邊,一副很害怕卻又堅持不徹底逃跑的慫樣兒。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堂屋裡吃飯的兩人一驚,周淑芬詫異地歪著身子一邊喚狗一邊招手:「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是被嚇到了?」
大黃狗慫慫地搖了搖尾巴,想過去又不敢過去,扭捏又著急。
蘇晚晚看了一眼過分精緻的小木偶,若有所思地細細觀察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