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與大哥到巴哈馬群島去度假,我們一起勸阻。大哥已經要每周定期到醫院去吃藥打針,離開熟悉的環境是非常不智的行為。
大哥豁達地笑,認為不打緊,「不去巴哈馬也不見得就能多活十年,現在還不能作隨心所欲的事?等幾時?真的想經過一條有白光的隧道,等待來生乎?」
玫瑰也笑嘻嘻地支持著大哥,站在他身後,手搭在他肩膀上,另一隻手輕輕的撫摸他的後頸,當大哥是一個小孩子。
他們兩人那種視死如歸的自若,決非假裝,因此更加使我們害怕震驚。我們看著他倆上飛機。
大哥臨走時跟我說:「家敏,家中書房裡的幾隻琴,很值一點錢,不要當爛木扔掉,可以將它去換數輛發拉利地通那蜘蛛型跑車。」他笑。
我聽在耳中,心如刀割,緊緊擁抱他。
玫瑰穿著七彩的花襯衫,三個骨開叉褲,梳一條馬尾巴,大圈耳環,熱帶風情,一點沒有傷感。
大哥笑語:「比起玫瑰,我簡直是黑白新聞片拷貝站在特藝七彩歌舞片身邊。」
玫瑰笑得前仰後合,咪咪也賠著笑。
他們終於走了,像一般度蜜月的年輕男女,只是他們沒有將來,他們不會白頭偕老。
回家途中,咪咪忽然說:「我明白了,我明白為何你那麼瘋狂地愛上玫瑰。」
我一怔,不出聲。
「她真是天底下最美麗的女人。」咪咪由衷地說。
我說:「我也認為如此。」
「我們之中哪一個人,能夠忠於人忠於自己,又同時勇敢地活下去?無論對誰,她都於心無愧,甚至是方協文,她給他最好的十年,她給他安琪兒似的女兒,」咪咪說,「她從不計算得失,我做不到她所做的十分之一,要我學她,比駱駝穿針眼還要困難。」
我在心中嘆氣。
我說:「我們幸運,可以在感情領域中兜圈子,有些人單為三餐,從早做到晚,大雨滂淪時擠在密不通風的公路車上,他們更加不能找到機會將偉大的人格發揚光大……」
我說:「咪咪,人與人是不能比較的,上帝並不公平,生命是一種幻覺,我唯一的年輕有為的兄弟要離我而去了,我束手無策,而公司左側街角的那個老乞丐,他將繼續蹲在灰塵中三十年,求路人施捨一個角子,你能解釋這種現象嗎?」
咪咪別轉頭,不出聲。
隔了很久,她說:「家敏,我有孕了,我們第一個孩子將在明年六月出生。」
「啊——」我在愁腸百結中看到一線曙光,「六月,咪咪,如果是女孩子,我們可叫她六月。」
「男孩子呢?」她問我。
「叫小明,小小一點像家明就夠了。」我說道。
咪咪微笑,「非常好,我們的孩子也不必太聰明,稍微一點點聰明就夠了。」
「在小處著眼有什麼不好呢?」我說,「做小人物才快樂呢。」
黃振華夫人顯然不這麼想,玫瑰與家明離開後三天,她便向黃振華提出分居的要求。
黃振華沒料到有這一著,他震驚至精神極度緊張,無法應付工作,不住地問:「為什麼?為什麼?」
黃太太維持緘默。
黃振華咆哮:「你想我也患上血癌,與你摟在一起死,以便證明我對你的愛?」
黃太太收拾一隻小衣箱要離開。
黃振華崩潰下來,「更生,求你不要離開我,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求人,第一次求的是你,第二次求的也是你。」
黃太太蒼白地說:「你不明白,振華,你始終不會明白。」
我與咪咪為了做中間人,跑去坐在那裡聽人家夫妻相吵相罵,無限難過。
「我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