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儿急忙阻止,柔声安慰道:“爸,您千万别乱想,您的病一定会好的。”
病人长叹一声,缓缓道:“唉,你年纪这么小,我真是不放心,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在九泉下怎么能向你妈交待?”
战儿觉得室内空气沉闷,父亲这几句话令他心痛如绞,强忍着眼泪道:“爸,我去烧早饭。”
他父亲突然问道:“咱们田里的高粱全部收完了吗?咱们欠别人的粮食,可要先还清。”
战儿道:“欠隔壁林伯伯,后面李大叔都还啦。”
那人满脸慈爱,凝望着战儿走去准备早饭,不由自言自语道:“这孩子,这点年纪,如果是生长在富贵之家,正是无知无邪,嬉戏终日,绕在父母膝旁撒娇使赖的黄金年华,可是战儿呢?不但要管田里的事,又要服侍我这病人,唉,生而贫苦,那真是十分不幸的。”
喝过几碗高粱粥,战儿骑上“老黄”,又往田里去割最后一块高粱,他小手握着镰刀,运用如飞,每当他割完一把,“老黄”便把叶子嚼断吃去。
太阳渐渐出来了,战儿累得满头大汗,阳光照在黄金投的高粱米上,令人有一种丰足的感觉,战儿仰望着耸高的长白山,在碧蓝的苍穹中班立着,真分不出天高还是山高,心情不觉悠然神往,低头看着脚旁成堆的黍米,自觉劳苦没有空费,很感安慰,但他一想到父亲久病难愈,又不禁悲从中来,自己也分不出心中是忧是喜。
他休息了一会,便把高粱米装进布袋,忽然身后一个甜脆的声音叫道:“高战,你替我作的文章呢?老师说今天不交,就要挨手心哩!”
高战回过头,看着身后那稚气满脸的小姑娘,歉然道:“啊,这几天真是忙极了,天天上田里作工,真……真对不起,我竟忘掉要替你作文,等我收拾好,这便替你作。”
那小姑娘很不高兴,双颊涨得通红,嗔道:“哼,不作就不作,谁稀罕了。”
高战心内很感惭愧,低头不语,小女孩又道:“上次汶姐要你作,早上告诉你,你下午就作好送去,我老早就告诉你,你竟不放在心上,哼,你记得好了。”
高战想开口辩护,可是转念一想,她责备自己的句句都是实话,所以不知如何启口。
他天性极为柔和正直,年纪虽小,别人待他的好处,他时时铭刻在心中,别人骂他恼他,他却并不放在心上,不管是多么艰难危险的事,只要是别人要求他,他从来未曾拒绝,都是尽力而,因为他不愿伤害任何人——甚至任何小动物,他爹常抚摸着他的头发说他比女孩儿心地更慈祥。
那小姑娘见他久久不语,不禁有些懊恼,但又不便示弱,便道:“你倒先生气了,好,你赶快去作吧,待会我到你家去拿,我还要自己抄一遍,老师认得你的字呵!”
说罢,瞟了高战一眼,温柔一笑,转身便欲离开。
高战想到自己还须到镇上去抓药,正想告诉她,但一看到她充满自信的小脸,淡淡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简直好像透明了,令人有一种出尘的感觉,便住口不说了。
他轻吁了一口,装满了二麻布袋,骑上“老黄”,一步步走回家去。
坐在宽宽的牛背上,凉风吹来,高战又想起昨夜的梦境……
“妈在云端里,她全身裹着一层厚厚的彩虹……她向我招手,我努力……努力想看清楚妈亲爱的面容,可是那可恶的彩云,竟把妈整个脸笼罩着,只能看出一个轮廓,我真想跳上去抱妈,妈向我摇摇手便消失,我一急,就醒来了。
我五岁时,妈离开爹和我,我还以为妈是睡着了呢!如果……如果那时我知道今后再见不到她,我……我定要多瞧她几眼,在我心中留下比较深的印象。”他想:“我每次作梦,梦到妈都看不清楚她的面孔,我仔细回忆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