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子捧着下巴,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这是什么东西?即使你画得好,顶多也就是个卖艺的,和骗钱没关系。”
老四海不搭理他,画完圆圈后,又将神树的树皮刮下一片,露出白灿灿的木心。他在木心上小心翼翼地刻上几个字:“飞钱入洞,万事大吉,天降祥瑞,保佑苍生。”
老四海刻完字,拍了拍巴掌,回头冲瘦子道:“三天后的中午你再过来,准备来拿钱。”
瘦子的脸转换了几种颜色,但依然有点不服气,冷笑着说:“我明白,你要利用这些人的愚蠢和迷信,让大家把钱扔进去。可从这地方路过的人,一天里连二十个都没有,你不是瞎折腾吗?”
老四海胸有成竹地说:“三天后,你来不来?”
瘦子道:“我来。当不了你师父,还能当你师兄呢。”
“你要是再提骗子的事,我跟你没完。”老四海大声叫了起来。
瘦子觉得自己特委屈:“你就是骗子,你这手法就是骗子的手法,古书上有。只不过你是没看准地方,从这儿经过的人太少了。”老四海扭脸要走,瘦子一把拉住他:“你要是不来怎么办?”
“我要是不来,我的祖宗是太监。”老四海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后传来瘦子赞许的笑声。走出十几米,老四海就想起来了,我爸爸死了,我居然和这家伙在神树下闲聊了半天,真是罪过呀。想到这儿,老四海撒开双腿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看见驴人乡的炊烟了。
老四海与瘦子打赌是有必胜把握的。
明天便是腊月十五了,腊月十五是南款最大的集,四村八镇的人都会去南款赶集,预备年货。从明天开始这条路就会人来人往了,所以说人流是不成问题的。另外他认为既然白云观的假铜钱能把北京人骗得疯疯癫癫的,神树上忽然长出个真铜钱来,驴人乡的人不得乐疯喽?搞不好老神树会因为自己的壮举,来个枯木逢春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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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村口还有两里路,老四海便看见二弟张着胳膊远远跑过来,他赶紧迎上去。二弟手里拎着条麻袋片,随手披在老四海肩膀上,又给他系上一条白腰带。“哥,娘让我在这儿等你。”老四海点头,此时他的眼泪也忍不住了,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二弟接着道,“哥,我给咱爹糊了电视,和真的一般大。”
老四海说:“好。”
二弟又道:“我给咱爹糊了冰箱,比真的还大。”
老四海又说了声:“好!”
二弟最后道:“我还给咱爹糊了一台洗衣机呢,和真的一样大。”
老四海动了下脑筋,不满地说:“咱家连自来水管子都没有,糊一台洗衣机有什么用?”
二弟道:“咱妈说了,咱家是没有自来水,可阎王爷的宿舍里有,不能让咱爹受了苦。”
说到这儿,老四海的脑子终于转过来了,一把揪住二弟的脖领子:“咱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两里路,兄弟俩大约走了十分钟的光景,但这十分钟足以把老爹的死因说明白了。老四海昨天夜里一直在琢磨老爹的死,他为老爹设计了七、八种死法,但怎么也没想到老爹是窝囊死的。最后老四海终于弄清楚了,老爹是大前天死的,按照农村守七的规矩,应该是三天后下葬。
老四海跑进驴人乡,一眼就看见了山坡上的鸡舍,如今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空中还弥漫着一股焦臊的鸡屎味。二弟告诉他:“驴人乡的所有驴人都参加焚毁养鸡场的行动了,现在又都跑到家里来祭奠老爹了,看来大家还都是有良心的,关键时刻总不会坐视不管。”老四海向二弟脚下狠狠啐了一口:“良心?他们是怕咱家还不起钱!”
金钱眼(7)
兄弟俩跑进家门,老四海知道灵堂就在堂屋,直接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