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仁断断续续地接着说:“方竹——上学,要上学。”
老四海叫道:“大哥,您放心吧,方竹一定会把大学念完的。”菜仁忽然仰起了脖子,目光落在方惠身上。老四海知道,菜仁要咽气了,于是一把将方惠拽了过来。“嫂子,我大哥有话要说。”
菜仁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瞳孔几乎覆盖了整个黑眼珠。他的声音骤然间洪亮起来:“四海是我兄弟,他是好人。”方惠拼命点头,菜仁依然神采奕奕地说道:“你听着,咱们家已经没别人了,以后有事就指望四海了。”说到后来,他的目光又转到了老四海脸上。
老四海觉得一颗核桃卡在嗓子里,身体僵硬得如一条冬眠的蛇。他茫然地点着头,口中不住念叨着:“你放心吧,放心吧,我有钱,我已经打120了,医生一会儿就过来。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别怕花钱……”老四海不说话了,他觉得手上那颗头颅忽然间就沉重了好几倍。仔细看去,菜仁虽然睁着眼,鼻孔却被血块彻底堵住了。老四海赶紧扭脸去看方惠,方惠却异常欢快地笑了起来。
她挺直身子,双手抱在胸前,哈哈笑道:“他死了,他死啦!他们全是笨蛋,二十年前他们就说他是天生的福相,能活到九十多岁。他们都是骗子,你这个傻瓜怎么就信了他们的了?你说话呀你!”方惠突然间爆发了,她扑过来,一把揪住菜仁的领子,使劲摇晃起来。“你说话呀,你这个笨蛋,你让他们给骗了,他们都是骗子。”
出租车司机惊得一头钻进出租车里:“疯啦,疯啦。”
老四海拦腰抱住方惠,大叫道:“嫂子,我大哥让你多想想方竹的事,她还没毕业呢,你听见没有?”
老四海对这两口子是太了解了,他从头到尾只是两个字——方竹,最后方惠果然不闹了。
马夫果然是###召集者,十几分钟后,码头边出现了十几位马夫。他们站得远远的,不时地指指点点,似乎很是新奇。
大约半个小时后,几条平底船懒洋洋地驶到了码头。渔民们发现码头上出了车祸,立刻抱怨起来,大家都认为这事太不吉利了,是给劳动人民添堵。老四海懒得搭理他们,那些人看到满地的血,也不愿意跑过来生事。又过了半个小时,120急救车和交警队的警察都来了。老四海将方惠交给司机看管,自己向警察和医生汇报情况,办理手续。大约一个小时以后,急救车把菜仁运走了,交警把事故现场清理干净,确定了事故原因,原因是疲劳驾驶。之后,警察们开好了事故证明,便撤退了。
老四海也觉得这地方到处都是阴魂,希望赶紧回到城里去。
正在司机和老四海准备上车的时候,渔民们突然扑上来,将他们团团地围上了。有个领头的渔民叫道:“你们家人在哪儿出事不行啊,干吗非要死到我们的码头?你知道这事得给我们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老四海阴惨惨地说:“老天爷让他死在哪儿他就死在哪儿,你管得着吗?”
野渡无人(5)
渔民的脸皮激灵灵跳了几下,但依然嘴硬道:“这是我们的码头,是我们卖鱼的地方。死在我们的码头上不吉利,以后这码头就不能用了。”
“刁民!”老四海将这两个字喷在地上,推开众人就要走。
渔民头一把拉住他,斜着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今天你得把话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老四海冷笑:“说什么呀?”
“你知道他死在这儿,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吗?昨天城里来电话了,北京的大人物要吃我们的鱼。他这一死,人家还敢来吗,保证是看见这事就吓跑了,我们的鱼给谁去?要不,要不……”他回头看了看同伙,众渔民正拼命点头呢。“要不,你就把鱼买走吧。”
老四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