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到齊家,天已經黑了。
剛進家門,就有長隨上前,低聲稟告:「有貴客在書房等候。」
齊應弘心中一凜,拋卻雜念,直奔書房。
天色已晚,書房裡點了一盞燈。
書桌前坐了一個人,正低頭翻看著一本書。聽到腳步聲,這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年輕俊秀的面容。
是四皇子。
齊應弘問:「殿下怎麼會在這裡?」
燭火跳動,四皇子眼下有些青黑,他站起身來,聲音略顯嘶啞:「表哥,我聽說宋女官出事時,你就在當場?她的屍骨還是你帶回來的?」
齊應弘心頭一跳,當日宋大小姐聲稱幕後黑手是四皇子時,他還不太相信。但此刻聽到四皇子的問話,他不自覺竟多信了幾分。
「是。」
四皇子緊緊盯著他,眼睛眨也不眨:「她是真的死了?」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嗎?」齊應弘神色不變,「倒是個烈性女子。」
「砰」的一聲響,竟是四皇子拳頭狠狠錘在了桌面上。他臉頰肌肉抖動,聲音極低:「她怎麼會死?她怎麼會死?!」
「殿下對這件事,似乎格外關注。」齊應弘眼睛微眯,緩緩說道,「連人帶車翻下澗底,絕無生還可能。」
「她真的死了……你為什麼不救她?你既然在現場,為什麼不救她?」
齊應弘心念如潮,口中卻道:「黑衣人實在厲害,脫不開身。那絕對不是普通劫匪,應該是訓練出來的死士。」
停頓了一下,他繼續道:「我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能讓人出動這麼厲害的死士。」
四皇子眸子沉黑。
齊應弘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臉狐疑地問:「那些人不會是四殿下派去的吧?」
四皇子雙目緊閉,臉色極其難看。過了良久,他才說道:「我沒想殺她。」
他只是想讓她留在他身邊。
「真是殿下?」齊應弘上前一步,神色凝重,「殿下也太糊塗了,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她是重臣之女,萬一給人查出來,殿下該如何自處?」
「不會查出來,死士之所以是死士,就是因為他們不論活著還是死了,都無法出賣主人。」四皇子對此一向引以為豪,但他沒想到他的死士害了她的性命。
齊應弘沉聲道:「這樣的死士殿下有多少?恕我直言,殿下該多替貴妃娘娘想一想。如今東宮穩固,你是皇子,真有異動,只怕去封地就藩都是奢望。」
四皇子有些不耐:「我沒想跟太子爭,你也不必教訓我。」
他現在對那個位置興趣不大,他想要的只有一個她。
可他害了她的性命。
自責、懊惱與憤恨一起蠶食著他。她死了,他派出去的人全軍覆沒。
他悄悄去看過屍首,血肉模糊,已辨不清原本模樣,但是她手腕上的手串,他絕不會認錯。
可他仍是不願意相信她就這麼死了,他的人只是要強行留下她,把她帶回來,怎麼就把她給逼死了呢?
她就那麼討厭他?討厭到寧願死都不肯留在他身邊?
四皇子沒有在齊府久留,仿佛他此番前來,只為了向表哥求證,她是不是還活著。得到了答案後,他就失魂落魄離開了齊家。
而齊應弘卻久久不能平靜,初時想著四皇子的事,後來想的卻是東宮太子。
他忽的想起一件事來。根據他以前打聽的結果,纓纓找人冒充他,是在去年的十月十一月。那個時候,太子殿下應該在皇陵思過才對。
但是正如他要替四皇子瞞下宋小姐之事一樣,太子在不正確的時刻出現在京城且頂替了他身份一事,他同樣不能對任何人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