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憫正看得入神,隨口應了一聲:「嗯?」
「我之前總在聖上面前說你,對你也沒有好臉色。」
「你總是罵我,我也很委屈啊。」
韓憫癟了癟嘴,果真是很委屈的模樣。
「我知道。可我只是覺得……從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為你與聖上……罷了,不說了。昨天夜裡,衛環來過,他以為我和你商議過摺子,還以為你在殿上拿的摺子是我的。我也沒跟他說,我其實沒讓你看過摺子。從前是我氣量小,對不住。」
要耿直的溫言低頭說錯,可真是太難得了。
韓憫抬起頭,盯著他瞧了一會兒。
溫言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沒由來地有些心虛,便愈發低了聲音:「是我不好,從前對你有些偏見,我怎麼給你賠罪都行。」
韓憫忽然笑了,擺擺手:「言重了,你快吃早飯吧。」
見他眼中笑意不似作假,溫言垂了垂眸,繼續喝粥。
韓憫仍是隨手翻書。
用過早飯,又喝了藥,溫言靠在枕上,閉目養神。
韓憫看完一本書,日頭已然高起。
溫言沒有睡著,睜開眼睛時,神色清明。
他輕聲道:「我只有一個不著調的父親,並無兄長朋友,你是頭一個教我,文人那些事情的。」
「都是我爺爺教我的。」
「我從前還對你沒有好臉色。現在想來,卻是我錯了。」
韓憫合上書卷,看了他一會兒,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啊,我又不記仇。」
溫言反手握住他的手:「今日見你,方見知己。」
——來自耿直文人溫言的最高讚譽。
韓憫倒不覺得榮幸,反倒有些驚訝。
因為溫言低著頭,仿佛是哭了。
他一邊四處找帕子,一邊伸出一隻手,攬住溫言的肩,拍拍他的背,哄他道:「好了好了,你別哭了啊。」
沒找到帕子,韓憫便用自己的衣袖給他擦擦眼睛,正巧這時,楊公公從門外引了個人進來。
他一邊道:「在裡邊呢,說話說了有一會兒了,沒吵架,好著呢。」
害怕韓憫與溫言吵起來、特意來接韓憫回家的傅詢站在門前,擰著眉。
這不單是「好著呢」,這還有些「太好了」。
「你們在做什麼?」
原本韓憫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被他這麼一問,就有些心虛了。
仿佛自己背著他做了什麼壞事一般。
「溫香軟玉」抱滿懷。
更何況溫言,還是真「溫香」。
「溫香」的個子也不低,弓著身子往韓憫懷裡靠,脊背微顫。
他低著頭,攥著韓憫的另一隻衣袖,正抹眼淚。
連頭也沒抬,眼睛面頰都是紅的,往韓憫懷裡靠。
韓憫一隻手還搭在他的肩上。
他將手半抬起來,看了看傅詢,試圖解釋:「這……因為他哭了。」
因為他哭了,只有我在這兒,所以就變成你看到的這樣了。
傅詢快步上前,看著他二人。
韓憫再一次辯解:「他哭得太厲害了。」
韓憫又道:「聖上應該多關心一下朝臣的身心健康。」
傅詢冷笑:「這倒還成我的不是了?」
「倒也不是,就是……」
依著韓憫的話,傅詢看向溫言,適當關心一下朝臣的身心健康。
「溫言,御史台的位置給你空一個,四個月後回去上任。」
溫言抹了抹臉,恢復尋常模樣,從韓憫懷裡坐起來。「臣失禮了,清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