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長樂跟之前設定好的一樣,坐在銅鏡前,反覆檢查自己的妝容。待覺得一切妥帖之後,才抱起案上的那把古琴,斜斜地抱在身前。
這一系列動作看上去簡單,其實不然。
剛開始的鏡頭都是特寫,最先入鏡的是銅鏡,接著是他拿著眉筆的手,接著是他的背影,等他抱起了古琴,臉部才會跟著入鏡。
換言之,他這一系列動作,就是留給觀眾的第一印象。是鄉野痞夫還是京城公子,都在這看似不起眼的細枝末節里。
故而,他的腰背坐得筆直,但脖子卻前傾了些許,頭也微微偏著,透著一股子慵懶。等描完眉毛,把眉筆放回桌上的時候,是中指和拇指按著落地,手指優美有型。
監視器前的鄭巳點了一下頭,肯定了他的處理。
「cut!這條過了。準備下一鏡,許霆夜破窗。」
所有人都調整了一下,聞卿則蹲在窗外的一張桌子上,準備破窗而入。艾長樂便站在之前的位置沒動,斜斜地抱著手裡的古琴。
「action!」
噠!啪!
一聲窗戶鎖被撬開的響動之後,緊接著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抱著琴的人先是被這響動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一震,然後飛速轉身。那穿著黑色皮大衣的人正幹練地關了窗,背對著他。
他想起前段時間想方設法接近他的一個齷齪客人,描畫有型的眉毛一下子擰起。
「貴客從窗而進,想必是知道絲竹居的規矩了。趁我沒叫人趕緊離開,否則,定叫老爹將你——」
撂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突然舉起來的槍口嚇了回去。
「你,你」
許霆夜平舉著□□,卻沒有上膛,只用低沉卻飽含歉意的語氣說:
「抱歉,許某今日遭人追殺,出此下策才來叨擾先生。可否請先生行個方便,通融我片刻,躲過那些人?」
琴樓往後退到了牆根,恨不得把身子都融進牆壁里。他盯著許霆夜,下巴微微收起,十分戒備:
「頭一回聽說有人拿槍道歉。」
許霆夜知道自己失禮,但此刻生死一線,也容不得他不失禮。他見琴樓的情緒並不激烈,看上去不會大吵大鬧引來注意,於是才把槍收了回來,別在腰間。
「抱歉,如果先生肯幫我,我來日必當報答。再親自斟茶向先生賠不是。」
琴樓盯著他看了片刻,這期間沒有說話,只是突然想起那日在閣樓的一幕,眼神便如點燃了蠟燭一般,明亮了起來。
砰砰砰!
迴廊驀然傳來敲門的躁動聲——是追殺的那些人跑到絲竹居來了。他們正挨個房間挨個房間地搜查,馬上就會查到這裡。
一時間,屋內的兩個人都慌了起來。許霆夜快步走到琴樓面前,將他逼在自己與牆壁之間。
「懇請先生相助,他日許某必有重謝!」
琴樓這才留意到他不斷從黑衣溢出來的液體,「你受傷了?」
搜查的聲音越發近了,許霆夜哪裡還會在乎自己是否受傷,只加重了語氣:
「請先生相助!」
琴樓別開眼,腦中慌亂異常。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他最正確的做法始終是明哲保身,把許霆夜交出去。
但他沒有。
「床側有個屏風!」
他最終說出了這句話。
在劇本里,沒有對琴樓描寫過多。他如何思考,如何猶豫,到最後做出那樣一個決定,都沒有講述。更不可能用台詞和畫外音來體現這個人物的心理活動。但艾長樂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做了一個精妙的處理——
他看了聞卿兩眼。
第一眼,是慌亂和無措。他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