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轿车穿过花雕铁门的那一瞬间,武真零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一道冰冷的墙,就此区隔为两个世界,数不尽的繁华,道不尽的热闹欢乐气氛,全被排除在围墙之外:围墙之内仅有无边际的黑暗,偌大的曼丘本馆矗立其中,真像是毫无人类气息、家庭温暖的寂寞空城。
武真零不由得浑身凉意四起,打着冷颤。
车子尚未停妥,武真零一个箭步直冲了出去,行至半路,凉鞋的带子忽然裂成两半,她顿时失去了平衡,跟跟跄跄的向前扑倒在地。
“少夫人!”何方濂急忙下车,想上前扶起她。
“我没事!”武真零咬着牙,忍着伤口传来的阵阵疼痛,用力扯掉凉鞋,赤着脚拚命往曼丘理的所在位置跑。
克制住汶然欲位的情绪,她心里只惦念着曼丘理的安危,伤口上急速涌流的鲜血,她不在乎,在她体内蠢蠢欲动的黑夜恐惧症,闪一边去,她没时间理会它。
来到曼丘理惯常爱待的书房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窗外一轮皎洁圆润的明月,它温和细致的光芒,透过玻璃轻撒在房内,映着一个落寞孤寂的身影。
曼丘理神情木然的背靠着墙壁,手指僵硬而机械化的握着电话筒,聆听持续不断的铃声,期待有人能回应他。
天哪!不会吧!从“罗”到这里,少说也有十几分钟,他难道一直没挂断过?
武真零胸口起伏不定的喘着气,乾涩咽下少得可怜的口水,脚步艰困的靠近他。
“你打给谁?”
“罗…”他目光涣散的望着前方,没有焦点。
“不要打了。”她一把抢下地手里的电话筒。 “他们不可能会接的,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电话。”
“我知道。”曼丘理无力的苦笑一声,身子缓慢往下滑落,无声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埋在两膝之间。
“从小,我就抓不住他们的心,越想靠近他们,他们就闪躲得越远,始终充满敌意的和我保持距离。我明白他们讨厌我长篇大论、喋喋不休的废话,可是唯有那个时刻,我才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感觉他们陪在我身边,让彼此之间,有条看不见的线连系着,使我能够稍微接近他们的心。为了想拴住他们,我给了他们一项约定,结果却是反效果。”
什么约定?武真零想开口问,却又不敢问,她联想起老二曼丘冽的遭遇,忖度这八成不是什么好约定,否则曼丘家的人不会见他如见瘟神,只听到声音,还未见到人影,早就动作迅速敏捷的溜之大吉。
“你别这样好吗?”武真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这整件事,她还身处于五里雾中,完全搞不清状况。
况且,从来是别人安慰她,她可没安慰过人,这种缺乏经验的事,她还是头一遭面对呢!
曼丘理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声音凄凉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他们不肯待在我身边,而只想着往外飞呢!我无意伤害他们,只想亲自用我的双手照顾他们,让他们感到幸福快乐啊!为什么他们不明白,全都只想着要离开我、抛弃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空旷孤寂的空房子里,独自忍受寂寞悲伤的煎熬,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为何他们要如此对待我?我难道做的还不够好吗?”
说到后来,曼丘理像是想把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整个宣泄出来,声音沙哑的提高了音量,对着自己狂吼狂叫c
这样的发泄行为,正好为武真零拨开眼前缭绕不去的迷雾,她明了曼丘理的心思了。
他像个苦心抚育儿女成长的父亲,眼见儿女羽翼长成,展翅高飞,去开拓自己的人生,内心有说不出的寂莫和空虚,时时牵挂着儿女的动向,唯恐他们受到伤害,而想一辈子把他们藏在自己的羽翼下,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