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梅疏生是真君子,他知道江逝水對他無意,也知道若是他開口,江逝水不會不應。可他不願意這樣強迫江逝水,從來也不曾讓他知道。也是這樣深藏得不敢顯露的感情,最後給了李重山得手的機會。
不過他有一句話說的沒錯,他比李重山高尚,他對江逝水的喜歡,也比李重山的坦蕩得多。
而此時李重山並沒有想到這些,他反倒有些欣喜。
因為江逝水的話里,有內疚虧欠,有追悔莫及,偏偏沒有似海深情,就連一點兒苗頭都沒有。江逝水原來是不喜歡的,自己吃了這麼久的醋,竟然是不存在的,他簡直想笑出聲來。
他忍住笑,撫了撫江逝水的鬢角:「逝水,對不起。」
江逝水推開他的手,語氣平靜:「可是將軍不喜歡我說夢話,應該早些告訴我的。」
李重山表情一滯,不大明白他的話,江逝水繼續道:「請將軍放心,從今往後,我不會在你面前說夢話了。」
只當他是在說玩笑話,李重山扯著嘴角笑了:「你夜裡睡得香得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夢話,哪裡能說……」
江逝水篤定地看著他:「以後都不會說了。」
對上他的目光,李重山沒由來地有些心慌,他握住江逝水的手,慌張地低下頭,親吻他冰涼的指尖,低低地喚了一聲:「逝水,我錯了,昨天晚上是我錯了。」
原來是一句夢話引起的災禍,江逝水便索性從源頭將它斬斷。他說得出,便做得到。
當天夜裡,李重山果真沒聽見他說夢話。等李重山反應過來時,已經是後半夜了。他發現江逝水根本就沒合眼。
只有不合眼,就不會入睡,不會入夢,更不會說夢話。多麼簡單的一件事情。
可他越是不說出口,李重山就越知道他心裡在想,無時不刻不在後悔。
李重山也開始後悔了,比吃醋還難受的古怪情緒,在他胸膛里翻滾。
天色破曉時,李重山抱住江逝水:「睡一會兒,說夢話沒關係的,你睡一會兒。」江逝水沒有反應,李重山便伸手捂住他的雙眼:「你睡吧,我再也不欺負你了。」
睫羽一下一下地輕輕掃過他的手心,表示江逝水根本沒有合眼,李重山只覺得是鞭子抽在手心。
過了一會兒,李重山以為他睡著了,小心地要收回手,生怕吵醒他,但江逝水在他把手拿開的一瞬間,就轉頭看向他。在黑暗裡仍舊清澈似水的眼眸。昨天夜裡,在江逝水昏過去之前,也是這一雙眼眸,含著眼淚看著他。李重山覺得心悸。
直至天光大亮,兩個人都是一夜未眠。
江逝水雖然困極,卻絕不在李重山面前表現出一點兒想睡覺的意思來,若無其事地下榻,穿衣洗漱,去用早飯。
他也不似小孩子似的,與李重山冷戰賭氣。李重山說話,他還是會應;李重山給他夾菜,他也會吃。旁的人都看不出一點兒不對。
李重山放緩語氣,問道:「今日要不要進宮?陛下昨天就來過了,很惦記你。」
江逝水放下碗筷:「我今日不去,勞將軍代我向陛下請罪。」
「好。」李重山在心中寬慰自己,他還是要留下來補覺的,賭氣而已,不要緊。
這日李重山也沒有進宮議事。他斜斜地靠在憑几上,手裡拿著一封密信。
過了一會兒,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吳易回來了。他抱拳行禮:「將軍。」
李重山看過了信,便將蠟燭點起來,一面問道:「逝水在做什麼?」
「小公子先在張大爺那兒待了一會兒。」
江逝水帶過來的那位老管家姓張,他年紀大,所以都喊他一聲張大爺。李重山笑了一下,自己房裡不好睡,偏要跑到別人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