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荒人,前一刻還不肯進,後一刻跑得比他還快。
秦晞一時琢磨不透她的作風,遂跟在後面走。正晚飯時間,莊子裡各色食鋪開張得熱鬧,眾多吃食雖簡陋粗糙,與中土全然不能相比,然而油煙香氣源源不絕,連他也被勾出一絲饞蟲。
那邊廂令狐蓁蓁已順著味道精準地找著了源頭——一個餅攤,餅里夾了各種餡料,用酥油炸得金黃,香氣簡直要鑽進腦仁兒里。
真好聞。
她停在對面使勁嗅,那老闆原本忙著做餅,猛然抬頭見著這麼個服飾華貴的妖艷美人,不由驚得「哎喲」一聲,只從鍋子裡選了張最大的餅包好,獻寶似的:「姑娘餓了?拿去,不要錢。」
令狐蓁蓁卻搖頭:「我不要。」
她身上沒錢,給不得回禮。
買可以,該是姓秦的出錢,他答應了包食宿的。
她還未來得及扭頭找人,一隻修長的手已托著錢從身後送過來,秦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來六塊。」
買這麼多,一定有她的份吧?她不信他一個人能吃完六張餅。
令狐蓁蓁猛然轉身,便見他用白紙包了三張餅遞過來:「拿著,說了食宿我包。多加兩張,是前兩日欠你的。」
這不就對了?他若一直如此有來有往,不漫天要價,這趟去西之荒本該輕鬆很多。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太肚餓,他送餅的模樣看著特別順眼,令狐蓁蓁咬著餅仰頭看他,莊內璀璨通明的燈火落在他漆黑眼底,像是有清透的火在燒,那層光極漂亮,她忍不住盯著一直看。
秦晞不明所以地與她對望半晌。
大荒人,言行舉止頗多怪異,她這是在看什麼?不像是看人的眼神,倒似在看一段風景,看一朵花,看一塊石頭,好生詭異。
「令狐?」他疑惑地喚她,「有什麼事?」
她沒事,就是挺喜歡縈繞在他眼底睫毛上那層色澤清透的燈火輝光,說不出的好看,讓她想起曾經見過的迷人色彩。
譬如師父買她當關門弟子那日,映在銀錢上的璀璨日光;再譬如幾個月才能回一趟深山的大伯,踏著夕陽霞光走在山道上,周身那層極柔軟極動人的顏色。
都是罕見的顏色。
終於,她看夠了,咬著餅開口,酥油香氣撲面而來:「吃完餅就走,這裡很奇怪,不宜久留。」
第十二章 燈火通明(下)
一旁的餅攤老闆耳朵甚尖,聞說便笑得憨厚:「姑娘,你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也許你沒聽過臷民莊,可要說奇怪,那還不至於吧?」
令狐蓁蓁淡道:「你撒謊。」
師父說過,大荒沒有樂土,至少四位荒帝執掌後,就不再有凡人和異族的樂土了,一個妖君都可以對地界裡所有事鉅細靡遺地掌控,何況荒帝。
那老闆並不以為意:「姑娘忒多疑,你多住幾日便曉得這裡的好,我們這裡民居都敞開給客人們住,不用客氣。」
秦晞一聽民居敞開住,眼裡登時有了光:「真的?」
「臷民後裔從不騙人,二位既然來了便是客人,若玩得開心,記得替咱們多說說好話。」
令狐蓁蓁咬著餅轉身,一面朝秦晞招手:「走了。」
走去哪兒?夜宿山林?秦晞也咬了一口餅:「不走。」
真是頭一回見這樣養尊處優的人,還是個修士,露宿野林跟要他大半條命似的。
她只能老話重提:「留下來的話,出事我真不會給錢。」
他用下巴指向村落大門:「進是令狐姑娘自己進的,你大可自己再出去。」
這倒霉修士以為她不想一個人走嗎?!可這幾天要不是有他劃清光陣,她起碼被妖兵抓幾十次了,獨個兒跑出去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