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那時候他對神物勢在必得,而且也確實得到過。
他記得在東海那場爭奪與廝殺,殺了五天五夜,最後整片海水都染成了血紅色。
他也記得神物無聲無息盤踞在體內的感覺,像剛剛發芽的種子,一點點伸開枝葉,順著四肢百骸蔓延舒展。回到太上脈後,他便可以細細馴服它,化為己用,這也是師尊的期望。
可是,他又把它弄丟了。
秦晞驟然睜開眼,外間似是在下雨,天氣陰沉,床帳上的金線紋繡似扭曲的蛇,他盯著看了很久。
冰冷的殺意在體內流肆,他披衣起身,撈了一把冷水澆在臉上。
他不願去想後面的事,卻又無法阻止這些念頭奔騰。
為什麼會夢到這些?實在令人不愉快。
秦晞默默出了一會兒神,水珠順著他挺直的鼻樑滾落,再一顆顆掉進盆里。他沒有擦拭,只從袖中取出薄薄的鍍金木籤,濕痕在刀刻的簽文上暈染開。
南西二荒,深谷為陵。至定雲,思女無後——有關神物下落,他請來了這道簽文,儘管有無數不解,他還是來了大荒。
如今人已在西之荒傾仙城,很快便要到定雲城,卻依舊什麼痕跡都沒捉住。
窗外人聲鼎沸,吵得腦殼生疼,秦晞深深吸了口氣,一把拉開木窗,只見街角處圍了無數人,也不知指指點點說些什麼,讓他很有衝動喚來風勢把他們吹到十里外去。
細雨濛濛中,他忽然見著人群外一個窈窕的藕色身影。
她多半沒注意到避雨符失效了,鬢髮微微濕潤,正像只特別謹慎的狐狸,輕手輕腳繞著人群轉圈,若頭頂有耳朵,必然是甩著偷聽狀。
滿腔壓不下去的殺意忽然間冰消雪融,不知為何,特別想彈她一下。
秦晞情不自禁屈指一彈,一段不大不小的風勢撲在她頭髮上,柔軟的長髮被急風從背後吹去身前,水珠噼里啪啦被彈飛,眼看她摸著腦袋四處張望,越看越像狐狸。
先前不是挺敏銳的嗎?連風從哪裡來都找不到。
他喚來風勢纏繞指尖,繼續往她腦袋上輕彈。
這次大荒人反應特別快,猛然扭頭,一下便盯准了他。
過來。秦晞的口型無聲喚她,招了招手。
他本意是叫她回客棧,但奇怪的令狐蓁蓁已一溜煙直直奔來,猴子也沒她靈活,哧溜兩下便上了牆,一把攀在窗台上,問得一本正經:「什麼事?」
秦晞看看她,再看看窗外,欲言又止。
罷了,大荒人。
他指了指她掛在手腕上的小竹籃,裡面是一粒粒棋子大小的點心,瑩白粉糯,看著十分誘人。他饞蟲有些被勾出來,問道:「這個在哪裡買的?幫我也買一籃?」
令狐蓁蓁很爽快:「好,十文錢跑路費。」
秦晞停了一下,問得和善:「是不是我要問下面發生了什麼事,還得給你問詢費?」
「那不用。」也不知她到底摸索出了什麼嶄新而奇葩的往來規則,一個頓沒打,「有個紫什麼峰的從中土來的修士包下了天音樓,要挑選整個傾仙城伶館裡的伶人,聽說是打算帶去榣山,為小師妹慶生。」
秦晞本想挑刺捉弄一下,沒想到她一口氣全說完了,他不由沉吟:「挑全城伶人?莫不是紫虛峰?」
出手闊綽的中土仙門多如繁星,不過跑來大荒還要在無意義的事情上瘋狂燒錢的仙門卻也不多,只怕正是紫虛峰修士。修為上他們未必能爭到第一,但燒錢他們總是第一的。
他一下來了興趣:「有這種熱鬧,我去看看。」
見令狐蓁蓁試圖從窗戶爬進來,他雙手撐在窗框上攔住,溫文爾雅地提醒她:「令狐姑娘,中土人進屋都是走大門,無論如何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