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夢?不是叫阿思?
那位老者眉目慈和,溫言道:「你去意已決?你既無妖力也無修行,來我這邊成日就會念書,孤身一人在外怕是難熬,若叫人發覺你是思女,更有無數麻煩,須知大荒從來不缺故意找事的妖。」
寄夢柔聲道:「先生常說,凡見千山者,胸中自有丘壑。弟子欲見千山,行萬水,一定小心謹慎,絕不讓先生擔憂。」
老者嘆道:「你拿定主意,我也無法。莫忘了把臉遮好,遇到那些仗勢欺人的,也只能靠你自己周旋。若遇極為難之事,可以去南之荒尋你師兄徐睿,他現如今應在荒帝宮中做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思女寄夢(下)
數十年前的大伯徐睿尚無病容,也尚且年輕,一派彬彬有禮的模樣。
寄夢出門沒多久,就不得不來找他。
她的銀錢被偷得一乾二淨。
在荒帝宮外等徐睿拿錢時,寄夢遇見了偷摸溜出宮又偷摸從偏門溜回來的南荒帝。
他看上去也比現在年輕些,新雪般的臉龐,又謹慎又好奇地盯著她臉上的黑霧,一面說:「你在荒帝宮前遮臉,是要行刺孤嗎?」
寄夢因著銀錢被偷心情格外差:「冒充南荒帝罪名更大。」
南荒帝逗她:「萬一孤是真的南荒帝?」
「那我就是真的行刺者。」
匆匆趕來送錢的徐睿很快解開了誤會,看著寄夢跪下討罪,南荒帝反而笑了:「你手腳不伶俐,嘴巴倒還利索,留下來給孤念書聽。」
欲將見千山行萬水的寄夢哪裡都沒能去,被迫留在荒帝宮中,每日捧著書,南荒帝想聽時,她就得一句句念。他不但聽,還喜歡插嘴提問,時間長了,多半覺著她頗有學識,便又和她說:「留你念書是屈才了,給孤當個臣子。」
徐睿得知她真要為臣,便有勸解之意:「四位荒帝雖然擺出一視同仁的架勢,實際還是更傾向妖類。上古異族說來可做妖臣,怕是得不到青眼,更要被排擠,我便有過類似遭遇,如今才只做個侍從,師妹謹慎。」
寄夢卻覺著南荒帝應當跟其他三位荒帝不同,他總歸年輕些,也頗賢明,明珠藏於匣,既然他賞識她的才華,她願意貢獻明珠。
可並沒有多久,她便發現南荒帝果然不是為了她的才華,他時常要尋機會與她說笑,試圖看清她的真容。她的諫言他覺著好,會用會聽,卻並不會因此尊重她。她似乎是件可以取悅他的玩具,留在身邊玩個君臣遊戲,愉快了便聽她說些正經的,不愉快便放在一邊,只與她談風花雪月。
荒帝尚且如此,更遑論其餘妖臣。
一次赴宴,妖臣們灌醉了她,有個平日裡最看不慣她的妖臣上手來剝黑霧,一面醉醺醺地笑:「成日妖妖挑挑地,真以為是憑自己本事上來的?聽說思女不夫,讓我看看你怎麼個不夫法!莫非從眼睛裡生孩子,才必須遮住臉?」
念頭又變得斷斷續續,倏忽間,寄夢來到了南荒帝寢宮,南荒帝坐在對面,只柔聲說:「睜開眼看著孤,孤自不會輕薄你。」
他屏息看著那雙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抬眼,琥珀般明澈的眼睛靜靜對上他。
「陛下,臣失禮了。」
寄夢起身後退,方欲行禮,卻被一把抱入懷中。
「孤喜歡你,不要你做臣子了,留下來做孤的妃子。」
這位南荒帝待她從來如此,從念書到做臣子再到做妃子,他自說自話便定下她的一切。
寄夢叩首於地:「臣乃思女,思女不夫,臣無法做陛下的妃子。臣亦自知才華淺陋,不堪為荒帝臣,今日便卸去官職,請陛下放臣自行離去。」
南荒帝似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神情微妙:「你對孤半分心意也無?孤缺的是有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