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中土禮節從她嘴裡說出,分外讓他無言以對。
秦晞巧舌如簧:「姑娘是我的帶路人,又在病中,自然另當別論。姑娘若是拖出一場大病,該如何是好?」
令狐蓁蓁搖頭:「我從沒生過病,不會病。」
見他還不動彈,她來火了,上前一把揪住衣襟,不防他忽然起身,她一腳踩在他軟靴上,直朝後仰。
秦晞扶著她的腰止住跌落之勢,下意識又看了看軟靴,鞋沒事,她的腳撞在榻邊,紅了一塊,正疼得倒抽冷氣。
「放開我!」令狐蓁蓁疼得睡意煙消雲散,跌坐在軟塌上抱著腳只是咬牙。
秦晞心底無來由生出一絲無奈來,視線在她瑩白的腳上一掠而過,又有些尷尬,躑躅片刻,終於還是蹲下去:「我來,馬上就好。」
他掌心吞吐療傷術銀光,一觸即離,這次終於起身開門,道:「那令狐姑娘早些休息,我不打擾了。」
冷不丁聽她暗含緊張:「我沒叫你療傷,不會給錢。」
莫名耳熟。
秦晞回頭看她,她像是恨不得眉毛都刻上「沒錢」二字。
有股衝動,非得氣一氣或者逗一逗她,他淡道:「令狐姑娘事事都要結清,這件怎能例外,我替你記帳上。」
「你……」
令狐蓁蓁急了,剛要捉住與他理論一番,他已進了自己的屋子,屋門緊閉。
秦晞又開始做夢。
夢裡他似乎變成了一團狐狸,迎著風恣意而歡快地奔跑,柔軟的皮毛像緞子一樣起伏,心裡有著說不出的喜悅與滿足,利刃指心的痛楚似乎也無足輕重。
巨大而昏暗的天地間,他在向一個人狂奔,是那個人,魂牽夢繞的那個人。
命運是藏了無數陷阱的沙漠,可他還是要向她狂奔,執拗且不肯回頭。他們會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快要看到她了,她濃密柔軟的頭髮,忽然間在他手掌中被理順撥去一邊,露出纖長的脖子,黑暗中如雪一般。白雪絢爛,他抱住滿懷,屈掌而掬,唇上清涼而芬芳。還有一雙瑩白小巧的腳,渾然天成,毫無瑕疵,似溫玉落在掌心。
她眼裡的光如煙如絲,霧氣般對著他縈繞。好想緊緊抱住她,纏在一塊兒,一直糾纏去天荒地老。
秦晞醒來時,天色已大亮,他拍了一下腦門。
貨真價實,做春夢了。
第一百零九章 必曾相識
外面傳來令狐蓁蓁的聲音,不知在和誰說話,輕柔的聲音似晨間清風。
秦晞懶洋洋地聽著她的聲音起伏,只是不想起,忽然又聽一個粗魯的聲音不耐煩地大吼:「旱魃都跑北之荒來了,怎麼又來個思士思女!不知道!別煩我!老子的貨偏偏要走南北二荒,煩都煩死了!一大早還被你拽著問話!讓開!」
好兇。
秦晞一個翻身下床更衣,飛快把玉清環拴上髮辮。
這麼會兒工夫,她不知又拽了誰詢問,答者顯然為老不尊:「我既不思士也不思女,小姑娘的美貌我倒是會思上一思。」
簡直不堪入耳。
秦晞一把拉開門,卻見那位陳師兄與他幾個同門圍住令狐蓁蓁,拱手致歉:「昨日旱魃來襲,村里太亂了,沒趕得上救助令狐姑娘,我心裡十分慚愧。」
什麼沒趕上?就是沒敢進去。秦晞默默在肚裡補一句。
令狐蓁蓁一點也不介意:「王師兄,我沒事。」
陳恪倒抽一口涼氣:「我姓陳……」
秦晞撐不住「嗤」一下笑出聲,見眾人都望過來,他聳了聳肩膀:「我餓了,令狐姑娘帶我去食鋪?」
他是金主,他說了算。
令狐蓁蓁半點不猶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