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道:「一脈人雖然少,不過個個都有絕學,也都是不錯的傢伙……哦,除去某人。」
秦晞頷首:「對,除去某人。」
俞白亦乾笑附和:「確實要把他去掉。」
說罷,她湊過來和令狐蓁蓁悄聲道:「一脈有個不合群的傢伙,只怕還要找你麻煩。不過別擔心,他若纏著你,只管來找我們。」
令狐蓁蓁未置可否,相比較他們三個因著有新人要去一脈的樂呵,她莫名顯得寡言,只一粒粒吃著鹽漬豆,默默聽他們說些太上脈的事,聽著聽著便走了神。
海船終於到了,連綿不絕的銅鑼聲催促著人們趕緊上船。
俞白見令狐蓁蓁始終寡言少語,雖神色淡漠看不出悲喜,但想來這般突如其來離開大荒,心裡多半不好受,便安撫道:「你父親是中土人,又是太上一脈的修士,你這趟便算是回歸故土。」
回歸故土?
令狐蓁蓁上了船尾,站在最高處,指尖一撩,一枚三寸長短的小飛刃便直衝上天,念頭附著其上,她可以看得更遠。
對她來說,這裡才是故土。
她放任那根小飛刃一直飛到雲里,像是她的眼睛也被帶了上去,從這麼高的地方俯瞰大荒,這裡的山連綿不絕,猶如匍匐的怪獸,充滿著不羈與狂野。
她找不到曾與大伯住過的深山,也看不到太遠的師門大宅,飛刃在雲里轉了一會兒,便緩緩掉下來,漫無目的似的在渡口四週遊盪。
渡口有無數人,這無數人里,令狐蓁蓁看到了三張熟悉的臉龐。
神工君與巫燕君含著淚,一旁的大師姐在柔聲勸慰。
她們是偷偷來送她的,沒有讓她知道。
令狐蓁蓁只覺沉重的骨頭突然輕了幾千斤。
世間離別她嘗過兩次,每次都是只有默默面對,可這第二次的滋味猶如苦茶,入口苦澀,卻有餘香纏繞。
心之所在,即便遠隔萬里,也是溫暖的。
風把巨大的帆吹得漲起來,海船離港而去,漸漸,四周只得水天一色。
令狐蓁蓁收回飛刃,任由它化作輕煙在手邊散開,又在船尾靜立半晌,方轉身,便見秦晞一聲不吭站在身後,就像雲雨山初見一樣,不曉得他站了多久。
她一直很討厭有人不出聲站在身後,現在卻唯獨不討厭他,正要迎過去,只聽他聲線冷淡地問道:「為什麼動不動就放飛刃?」
令狐蓁蓁微微一愣:「因為念頭附在上面,可以看特別遠。」
拿龍群飛刃看遠處景色?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殺雞用屠龍刀?秦晞覺著自己若是令狐羽,得被她氣活過來。
他提醒她:「這是殺戮利器。」
「殺戮的時候才是利器,其他時候是眼睛。」
秦晞覺得她這話很有意思:「怎麼才是殺戮的時候?」
她認真思索片刻:「湯圓妖君這種。」
他懂了。
「令狐蓁蓁。」他突然一本正經喚了她一聲。
「怎麼?」
「不怎麼,就叫你一聲,你還挺適合當太上脈修士。」
沒有什麼適不適合,反正是令狐羽留給她的爛攤子,她既然繼承了他的絕學,那就得替他擔著麻煩,就像他們說的,這是命。
「中土好看嗎?」令狐蓁蓁沒話找話,試圖讓秦元曦多留一會兒。
有什麼好不好看,一樣的天地山水,又不會多兩顆太陽月亮。
玉清環被風吹得貼在面頰上輕輕晃,秦晞抬手將它撥去耳後,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海風徐徐,漸漸雨收雲散,萬丈陽光從烏雲綻開的縫隙里落下,照亮了這片灰暗的大海,也照亮了面前少女的面頰。她還在靜靜看著他,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