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著神魂契被擋住的緣故,令狐羽的話明顯多了不少:「若能藉此機會將盤神絲緣分落在自己身上,倒也不錯。」
寄夢問道:「什麼意思?」
令狐羽眯起眼,說得毫不猶豫:「我會用孤蓮托生,將你所有的念頭與我所有的修為轉去腹內胎兒身上,分娩時再投入神魂,這樣便能破解神魂契,也比現在的我更厲害。」
寄夢倒退兩步,面色煞白:「所有念頭……你是說……」
「不錯,孤蓮托生正會要你命。」令狐羽看了她一眼,「你死了我會替你立碑,就是要等幾十年。」
他怎麼能把蹂躪旁人性命的殘忍事說得如此風輕雲淡?
寄夢驟然垂下頭:「所以你還是……想叫我死。」
令狐羽緩緩道:「之前是。」
她轉頭看他,冷不丁一隻香囊丟過來,正是當日她給他的扶桑樹葉香囊。
「去看你師兄吧。」令狐羽合上眼繼續靜修。
徐睿這次醒得很快,得知她要與令狐羽同行,他似乎有些不高興,卻還是平靜地接受了:「是師兄沒法保護你,他若能護你周全,那再好不過。但此人言行難分正邪,我擔心他有朝一日還是要迫你懷孕生子。」
寄夢有同樣的擔憂,不過她已讓徐睿操持太多,只含笑道:「我還不至於被常人糾纏住念頭。」
徐睿多半從她語氣里聽出了什麼,黯然移開視線:「你對他……也罷,我只盼你過得隨心些。那石屋在何處?我先回千年後,不知蜂妖姚姑怎樣了,有些擔心她。」
無論寄夢怎樣挽留,徐睿還是堅持離開,送別之後,她心情沉鬱,只靜靜望著紙飛馬蹄下掠過的山石發呆。
身後的令狐羽忽然說道:「走,去雲雨山。」
他簡直行動力卓絕,說走就走,半點不耽擱,黃昏時當真趕到了千年前的南之荒雲雨山。其時正值金秋,雲雨山在霞光中幾近五彩斑斕,紅一層黃一層綠一層。遙遠的崖邊,高大的欒木秀於群木,嫩青葉片隨風颯颯作響。
寄夢頭一回見著現實中的雲雨山與欒木,一時看得入神,身後的令狐羽又道:「這裡不錯,有中土東南山水的味道,我還當大荒山水都野蠻不堪。」
寄夢覺著他話里應當沒惡意,但也沒什麼好意,便溫言道:「大荒很遼闊,還會有很多好看的地方。」
因覺他一直盯著自己,她便詢問似的望著他。
霞光落在他發間眼底,也落在她濃密的睫毛上,令狐羽移開視線,低聲道:「人倒是不野蠻。」
五十三年前的涼爽秋日,寄夢在千年前的大荒,見千山,行萬水。
與令狐羽同行。
茫茫天地,只在書上讀過,卻是頭一回見的美麗景致,人世間仿佛與他們有關,又仿佛與他們無關,這裡沒有其他人,只有寄夢和令狐羽。
寄夢開始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
唯一有些憂心的是那個神魂契,它似乎越來越不怕她毫無殺傷力的念頭,那位先生對令狐羽窮追不捨,勢在必得,她於是每隔三天便要替令狐羽重新覆蓋新念頭。
寄夢曾擔心令狐羽會對此感到厭煩,每天被別人的念頭入侵識海總歸不大愉快,可是她分明看著他的識海從一片血腥渾濁變得清澈,時常有雲一般柔軟的情緒縈繞。
他喜歡這樣。
那是個飄雪的清晨,寄夢一如既往輕輕捧住令狐羽的臉,將額頭抵在他額上,把念頭緩緩灌入識海。
他的念頭有刀一般鋒利的氣息,向來被他整齊乖巧地藏在最底下不動彈,今天卻偏偏動了,晃晃悠悠毫無殺氣地向她的念頭飛來,繞著打轉嬉鬧。
寄夢沒有閃躲,只繼續潛入識海深處,尋找他的神魂,他的念頭忽然便輕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