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多少心事,在天子面前,都不能流露半分。不然,便是冒犯天子的重罪。杜提點行走宮中二十年,自然清楚其中利害。
宣和帝宿疾發作頻繁,極大地損害了龍體的元氣。近來,還偶有尿血的症狀,胃口也一日不如一日。
杜提點診脈後,斟酌了許久,才開了藥方。
宣和帝身邊只有幾個心腹的近身內侍,冷然問道:「杜提點,朕的病症到底如何?你開的藥方,能不能治好朕的病?」
杜提點後背全是冷汗,面上卻是一派自信沉穩:「皇上的病症一時難以根治,不過,微臣開的藥方,能調理皇上龍體,緩解宿疾發作。」
這段時日,杜提點一直在研究宣和帝的宿疾。
結論是,不開腹,確實無法根治。
不過,既知病理,以杜提點的精湛醫術,開些緩和病症的藥方也不是難事。
宣和帝瞥了杜提點一眼,淡淡道:「朕說給你半年時間,不會食言。你放心,這半年之內,朕不會砍你的腦袋。」
杜提點額上也冒了冷汗,戰戰兢兢地表了一通忠心兼決心。在宣和帝不耐動怒之前告退。出了保和殿後,杜提點手心也都是冷汗。
伴君如伴虎。
箇中滋味,也只有杜提點自己清楚了。
驚魂未定的杜提點在保和殿外站了片刻。
守在殿外的十數個御前侍衛,忽地有一個走了過來,伸手扶了杜提點一把:「提點大人請站穩了。」
在保和殿外昏倒什麼的,同樣是冒犯天子的重罪。
杜提點定定心神,沖高大的英俊少年笑道:「多謝賀校尉。」
賀祈笑了一笑,待杜提點站穩了,輕聲問了一句:「程醫官今日沒進宮嗎?」
杜提點:「……」
原來是愛徒惹來的桃花。
杜提點深深看了賀祈一眼:「她有事耽擱了。」
有事?
有什麼事?
什麼事比進宮給裴皇后伺疾更重要?
賀祈心念電轉,卻未再出言多問。一來,人多口雜,不宜多言。二來,便是他問了,杜提點這隻城府深的老狐狸也不會說實話。
一直在殿外候著的李公公陪笑著上前:「提底大人,皇后娘娘打發咱家來問一聲,今日程醫官為何沒進宮?」
賀祈豎長了耳朵。
不遠處的裴璋,也看了過來。
愛徒的桃花還真不少。
杜提點親切地對李公公說道:「此事確實有內情,請李公公借一步說話。」
賀祈:「……」
裴璋:「……」
……
李公公很快回椒房殿復命:「回皇后娘娘,提點大人說了,有一個病患,病症十分嚴重,唯有程醫官能救治。所以,要耽擱一兩日才能再進宮伺疾。請娘娘不要介懷。」
其實,較真一點的話,這是怠慢皇后的罪責。
什麼病患,能比給皇后伺疾還重要?
好在裴皇后半點不介意,還特意令李公公去杜提點處再傳口諭。
程醫官過兩日再進宮也無妨。
杜提點鬆了口氣,心裡對程錦容的評價又上了一個台階。皇后娘娘對程錦容,是真的青睞有加。
別管用了什麼手段,有這份能耐,就值得讚許。
兩日後,杜提點回了宅子裡。
等著杜提點的,是病患終於沒熬過去的噩耗。
程錦容熬了兩日兩夜,黑眸中有不少血絲,聲音也有些沙啞:「……高燒一直不退,喝了四次湯藥。到第五次,一滴都餵不進去。傷口也未癒合,一直在緩慢流血。」
「一個時辰前,病患就閉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