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後,裴璋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一處宅院,地段委實不錯。離宮城不遠,也頗為寬敞幽靜。他一個人根本住不了這麼大的地方,內宅後院裡的空屋都被鎖上,只留下他的衣食起居之處和書房。
離的老遠,就見匾額下懸掛著的風燈被夜風吹拂得動搖西晃。
裴璋冰涼的心裡掠起一絲暖意。
這是他的容身之處,也是他一個人的家。
馬蹄聲踏破夜色的寧靜,門房管事忙不迭開門迎上前,張口便道:「公子可算回來了。夫人已經等了公子許久了。」
裴璋一驚,脫口而出道:「什麼夫人?」
門房管事陪笑道:「公子說笑了。自然是公子的親娘,永安侯夫人。」
裴璋:「……」
母親怎麼會到這裡來!
他離開裴家大半年,永安侯夫人時常打發人送些衣食來。他沒有推拒,默默收下了。永安侯夫人還時常打發人來送信,或是傳話。母子兩人沒見面,消息卻未斷過。
永安侯夫人親自前來,卻是第一回 。
更何況,這是裴繡出嫁的大喜日子。永安侯府里還有許多親眷族人。永安侯夫人身為宗婦,不在府中操持瑣事應酬賓客,怎麼跑到他這兒來了?
……
短短剎那間,裴璋心裡掠過種種念頭,面上很快恢復鎮定冷靜。
他邁步進府,直接去了自己的院子。
永安侯夫人果然在院子裡。不但她在,還有白薇等幾個貼身丫鬟,也都一併隨永安侯夫人來了。更令人驚詫的是,地上還放了些箱籠。
裴璋一露面,丫鬟們立刻退了出去。
「阿彰!」永安侯夫人快步上前,猛地抱住裴璋,哀戚地哭了起來:「阿彰,娘以後也隨你住在這兒,我們母子兩個相依為命。我再也不回去了。」
「你父親此人,我算是看清楚看明白了。在他心裡,妻子兒女都不重要,唯有權勢地位榮華富貴最要緊。我們母子三個加在一起,也不及二皇子一個人的分量。」
「這大半年來,你不在府中。我每日要打理府中瑣事,還時常受他的叱責怒罵,受盡閒氣。裴家出了這麼多事,本該關起門來躲羞。可他卻讓我出府走動,我不知看了多少冷眼聽了多少譏諷的話。」
「兄長還沒成親,妹妹就已出嫁。這等事,也只有你父親做得出來了。還是裴家主動提的婚期。」
「他為了重回朝堂,根本不顧阿繡的體面。我略為阿繡說幾句,就要遭來一頓怒罵。他還數次動手打過我。」
「我現在也想開了。他願意抬舉庶子,我也不管了。裴家內宅後院,他給哪個妾室打理都隨他。現在阿繡也出嫁了,做了江家婦。我也沒什麼牽掛不舍了。以後,娘和你住在一起。我們母子兩人一同過日子。」
永安侯夫人一邊抽噎一邊訴說,洶湧的淚水很快濕透了裴璋的衣襟。
裴璋目中閃過複雜的情緒,半晌,才伸出手,輕拍永安侯夫人的後背:「母親心裡憋悶不痛快,想哭就哭吧!」
永安侯夫人久不見兒子的面,此時聽到久違的溫聲低語,既心酸又歡喜,果然暢快地哭了一場。
待永安侯夫人情緒漸漸平靜下來,裴璋才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母親坐下細說。」
永安侯夫人用帕子擦了紅腫的眼,一臉堅決:「就是我剛才說的這些。我想好了,以後,我就在這兒住下,不回侯府了。」
親娘要來,做兒子的總沒有攆出去的道理。
裴璋有些頭痛,更多的是無奈:「母親,這是平國公太夫人送的宅子。我住著也就罷了,你一同住下,怕是不太合適。」
他離開裴家,永安侯再憤怒也不會主動來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