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恭聲應是。
宣和帝看著六皇子俊秀斯文的臉孔,又說了下去:「朕知道,你得幾位太傅精心教導,對文臣們頗有親近之心。所以,也時常為他們說話。」
六皇子一驚,正要張口為自己辯駁,就聽宣和帝說了下去:「不過,你要謹記,是人皆有私心。」
「武將們掌兵權,想打仗想立軍功。文臣們難道就沒有自己的盤算?朝中武將牢牢壓著文臣,文臣們何嘗不想彈壓住一眾武將,掌控朝堂?」
「天子再厲害,也只有一個人。如果文臣武將們齊心合力,身為天子,又如何掌控臣子?他們心不齊,彼此相鬥,就要想法設法地揣摩聖意,爭奪聖心支持。如此一來,天子的龍椅才坐得安穩。」
六皇子聽得心驚肉跳,抬頭看著神色明暗不定的宣和帝:「父皇!」
他雖然年少,卻心性聰慧。如何聽不出宣和帝這是在教導他為君之道?
這半年來,他不止一次地想過,父皇這般寵愛他,是不是有立他為儲君之意。現在看來,宣和帝竟真有此意……
宣和帝像是沒看見六皇子的震驚之色,繼續說道:「元氏先祖,在馬上得了天下。朕的高祖父曾祖父祖父,朕的父親,包括朕,都偏愛武將,習慣了以武制文。」
「這麼做,弊端確實不少。大楚常年打仗,為了兵力充足,就要不停地征丁入伍。要武將悍勇士兵拼命,就得供應充足的軍餉糧草。立下軍功,還要厚賞。如此不得不加重稅賦。」
「可若沒有這麼多兵力,那些覬覦大楚的關外部族就像野狼一般,早就來啃這塊肥美的肉了。」
「就以眼下來說。韃靼被徹底打敗,幾年之內不會再起大的戰事。大楚卻不能就此放鬆警惕,也不能讓兵將們卸甲歸田。否則,一旦兵力空虛守衛鬆懈,再有外族進犯,大楚拿什麼來抵擋?」
「大楚時常有民亂,沒有充足的兵力鎮壓,內亂不休,社稷不穩。到時候,元氏坐不穩江山,亡國就在眼前。」
「百姓確實要休養生息。不過,此事並不像你想像的那般簡單。實施起來,要慎之又慎。」
六皇子聽得冷汗涔涔,面上滿是羞慚之色:「父皇教導的是。是兒臣太過想當然了。」
宣和帝注視著六皇子,緩緩說道:「你今年十二,也不算小了。朕當年十二歲的時候,已經能領兵了。」
「你心地仁厚,性情寬和。這是你的優點,也是你的缺點。為君者,一味殘暴弒殺不可取,太過溫軟也不行。朝臣們都是混跡朝堂多年的老狐狸,一個比一個精明厲害。天子強硬,他們低頭誠服。若天子沒有手段,就會被臣子欺騙,甚至被臣子掌控。」
「其中分寸拿捏,絕不是易事。你在朕的身邊,多聽多看多想多學。以後若有不解之處,可以張口問朕。朕會像今晚這樣,一點一點地說給你聽。」
「小六,朕對你期許甚高。希望你不要辜負朕的期望!」
……
半個時辰後,六皇子邁步出了保和殿。
保和殿裡溫暖如春,殿外寒風凜冽。六皇子驟然從殿裡出來,被冷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略有些昏沉的頭腦陡然清醒。
殿外,程錦容安靜佇立。
聽到腳步聲,程錦容轉過身來,明亮的黑眸里流露出關切:「殿下。」
六皇子嗯了一聲,走到程錦容身側。目光愣愣地落在某一處,卻什麼也沒說。
六皇子反常的沉默,令人憂心。
程錦容略一思忖,輕聲道:「這裡太冷了。我煮了薑茶,殿下隨我去喝一碗暖一暖身子吧!」
六皇子點點頭,隨程錦容去了太醫當值處。
這裡通常有杜提點和程錦容兩人。
杜提點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