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残迹。
心,莫名再次抽紧。
未细想,他已抬手轻抚她的脸。
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热烫发肿的脸,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那无端的怜惜,教她屏息,僵硬。
“肿起来了。”他拧眉,像看到碍眼的东西。
她该退开,但她不想。
自母亲死去,久未有人这般温柔的触碰她,虽然他神色淡漠,眉目冷清,没有任何疼惜的神采。
可她愿意想象,愿意假装,幻想此时此刻,经过多年等待,终于有人如她的期待,恍如英勇的王子,挥舞着宝剑,穿过暴力的黑夜,只为拯救她而来。
她闭上眼,咽下那可笑的童年幻想,却依然为他的抚摸而轻颤。
佟秋然,别傻了。就算他是王子,她也不是需要被拯救的公主。她是货真价实的小老百姓,拥有一个酒鬼兼赌鬼的父亲,和一个宁愿承受殴打直到死去,也不愿鼓起勇气,离婚追求自己生活的母亲。国中时,她被逼得想一死了之,但一名陌生男子救了她,说服她活下去。
自杀未遂后,她就决定要坚强起来,离开那个可怕的家,她不要再每天活在恐吓威胁之中,活在无止境的暴力之下,她没有办法说服母亲离开,只能先救自己。
她一向只靠自己。
睁开眼,她强迫自己后退,离开他的手能触及的范围,拿走他身前的冰桶,从中倒出冰块,放在一条干净的毛巾中,包起来敷在肿起来的脸上。
他收回手,像是没有注意她的退缩,只是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啜了一口。
“有那样一个杂碎在纠缠你,你为什么不收那十亿?”他看着她冰镇脸上的红肿,好奇的问,“你可以用那笔钱打发他。”
这句话,证明了他和她的生活有如云与泥的差别。
“他是个赌鬼。”她嗤笑一声,“再多的钱,给了赌鬼都是丢到水沟里,十亿和十元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都只在眨眼间就可以消失不见,他并不会因此不再骚扰我,只会再次狮子大开口,要得更多。当年,他甚至曾经拿我威胁我妈,不给他钱,他就要把我卖去―”她顿了一秒,握紧酒杯改口道:“换钱。”他猜他晓得她原本要说什么。人类都是自私的,为了私利,什么都做得出来。深吸口气,她放下酒杯,苦涩但诚实的说:“如果要我选,与其把钱给他,我宁愿拿去丢到水沟里。”
“你也可以找人干掉他。”
他提议,像在聊天气。
她轻笑出声,“说真的,我想过,但那是违法的,而且我也不想为了那混帐,在牢里待一辈子。”
她抬手将落下的长发往后摇到耳后,轻轻的一个动作,却扯痛了头皮,她疼得瑟缩了一下,一滴泪珠再次不受控制的飘出眼眶,她恼怒的咒骂着:“该死,我不该留长发的……”
“为什么?”他问。
她一僵,好半晌,才开口道:“那……让他更容易伤害我。”
长发只会让那人更容易抓住她,让她无法逃开他的暴力,她以为自己早学会教训,国中之后,她就不曾把头发留长,但三年八个月的自由,让她以为那人已经是陈年往事、陈旧泛黄的相片,只在恶梦里张牙舞爪。她在忙碌的日子中,任柔软的黑发恣意生长,她总告诉自己没空去剪,事实是,她喜欢看见镜中长发的自己,那让她感觉自由独立,而且恶梦已经远离。可惜一切只是幻影。
她深吸口气,决定明天就去把头发剪短。
放下杯子,她带着包着冰块的毛巾,滑下高脚椅,直视着他道:“我想我应该谢谢你。”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中的液体,只道:“记得煮饭就好。”
“我会的。”她转过身,朝客房走去,却听见他在身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