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液不成,改成餵藥,把藥片和膠囊溶進牛奶,牛奶里加了糖和蜂蜜。由於老太太本身就血糖太高,不敢加多了。她嘗到了藥味兒,大罵楊繁要毒死她,把牛奶掀在他身上。
馮文慧給封季萌打開門時,楊繁正一身污漬從姥姥房間裡出來。他看了封季萌一眼,也沒說話,去衛生間換洗去了。
「怎麼了?」封季萌看著楊繁背影問。
「姥姥不配合吃藥吊針,覺得我們在害她。」馮文慧朝房間看了一眼,老太太還躺在床上呻吟,「不吃藥不舒服嘛,她血壓還高,昨晚哼哼了一晚,也睡不著覺。」
想起剛剛楊繁那糟糕透頂的臉色,估計他也是一夜沒睡。
「我去看看姥姥。」封季萌把書包摘下來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換鞋進了姥姥房間。
姥姥的房間被楊繁和馮文慧收拾得很乾淨,老太太平時也都是乾淨整潔的。痴呆老人的衛生情況往往能看出家人照顧的用心程度。即便這樣,老年人的房間都有股不太好聞的味道,那種頹敗的氣息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封季萌一下就聯想到了自己奶奶,氣味的記憶往往更久遠,他奶奶身上也有著類似的氣味兒。
「姥姥。」
封季萌輕聲喊,小心地躍過地上的水漬和玻璃渣。
老太太臉偏了偏,看到封季萌,辨認了一會兒,激動起來:「小繁,小繁,你爸要害我……嗚嗚……害死我,拿走房子…嗚……」
封季萌不知道姥姥怎麼突然說起楊繁的爸爸,他也只能順著姥姥的話說:「不會的,沒有人害你,沒有人拿走房子。」
「你把他打走,打走。」老太太抓著封季萌的手。
封季萌握著這隻乾涸的手,扯紙巾給老太太擦眼淚。老太太似乎是被他的動作給安撫了,平靜了一些,很快又哼哼起來:「難受,難受……」
「姥姥,你哪裡難受?」
「都難受,難受……」姥姥把手抽出來,抱著自己頭。
封季萌撫摸小狗那樣輕撫著老太太的額頭:「姥姥,你病了,你要吃藥,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不吃,我不吃……」
「不吃就會難受,難受就打不走壞人了。」
「那吃一顆。」
「嗯,吃一顆。」封季萌看向門口。
楊繁重新拿了藥要進去,馮文慧把藥接過來,她拿進去了。
封季萌哄著老太太吃了一顆又一顆,其中也有鎮定安神的藥。老太太吃完沒多久就安靜下來,血壓降下去,人舒服了一些,不多久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封季萌出來,楊繁把書包摘下來給他:「今天麻煩你,快去學校吧,已經上課了。」
封季萌接過來,深深看了楊繁一眼,點頭「嗯」了一聲,但是步子挪得猶猶豫豫。他看得出來楊繁很累,但他還是不想走。好幾天沒看到楊繁了,哪怕什麼都不做,就在和他近距離的地方呆著,封季萌也感覺好一些。
馮文慧也催促楊繁:「你抓緊去睡覺,姥姥我看著,指不定她今晚還鬧,你就又睡不了。」
痴呆老人就是這樣,她只知道不舒服,也說不出來哪裡不舒服,也不明白為什麼,就跟嬰兒一樣,除了大哭踢腿,無法表達。也只能像照顧嬰兒那樣,無條件地滿足她,隨時看著。這是一件十分耗神耗力的差事,一般保姆干不下這活。馮文慧是常年照顧她那唐氏綜合徵的兒子,她有照顧失能患者的身心準備。
但是照顧姥姥又和照顧大成不一樣。兒子在她的嘔心瀝血的教導訓練下,漸漸地能聽懂話,能表達,能做一些簡單的事,到最後生活能自理並且掌握了一門生存技能。而姥姥則是每況愈下,越來越痴呆,越來越無法溝通,這是一項毫無希望的投入,就像一頭扎進了黑洞,永遠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