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時嘆息道:「這世道十之八九的女子俱是盲婚啞嫁,只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託付了終身,至於是否能與夫婿琴瑟和鳴便得看運氣了。」
年知秋憤憤不平地道:「但這於女子何其不公?男子不喜妻子,尚可再納合意的妾室,將妻子當作擺設便是。妻子若不喜夫婿,卻得為夫婿守貞,不能與其他男子有染,否則便是淫婦盪娃,合該浸豬籠。」
傅北時自己亦不喜盲婚啞嫁,能夠理解年知秋的想法。
年知秋說這一席話的神態實在是像極了年知夏,這一席話亦像是年知夏會說的。
他十拿九穩地問道:「年知秋,你從小與年知夏一道念書罷?」
年知秋答道:「嗯,我從小與二哥一道念書,我們的先生是爹爹,我坐不住,不愛聽講,而二哥醉心聽講,與我截然不同。」
「果然如此。」傅北時登時愛屋及烏地對年知秋生出了憐惜之情,「年知秋,你且放心罷,我絕不會將你遊街、凌遲、車裂。」
年知秋眉開眼笑地道:「叔叔可是說話算話?」
她不懂為何傅北時待她的態度變得溫和了,適才的傅北時要是閻羅,眼下的傅北時便是菩薩了。
說話算話?
我明明最喜食言而肥,我連一根小小的冰糖葫蘆都一拖再拖,沒能買給年知夏。
不對,冰糖葫蘆是我對於輕薄了年知夏的補償。
年知夏又非女子,談何輕薄?且是年知夏欺騙我在先,年知夏有何資格向我索要補償?
傅北時氣得握緊了拳頭。
年知秋見傅北時握了拳頭,生怕懼意:這傅北時要揍我出氣?
須臾,傅北時鬆開了拳頭,向年知秋許諾道:「關於此事,我說話算話。」
年知秋充滿防備地瞧著傅北時:「只有關於此事,叔叔才說話算話麼?」
傅北時瞭然地道:「你想要我承諾護你年家周全麼?」
「求叔叔成全。」年知秋扯了扯傅北時的衣袂,哀聲道,「我已向叔叔自薦枕席了,是叔叔嫌棄我,我身無長物,沒有甚麼能給叔叔的,惟有這副身體,任憑叔叔取用。」
「並非嫌棄,而是我無心於你。」傅北時恨意未消,並不想教年知秋好過,「你不夠格與我討價還價,鬆手。」
年知秋反是將傅北時這衣袂揪得更緊了些。
傅北時將自己的衣袂從年知秋手中取了出來:「離我遠些。」
年知秋怨恨自己不懂得如何勾引人,不然,她相貌不差,應當能從傅北時處討得好處罷?
傅北時盤足而坐,不再理睬年知秋。
越接近湘洲,災民便越多,情況便越糟糕,餓殍更是多不勝數。
在距湘洲僅有三日之時,傅北時與年知秋在驛站休整。
兩個時辰後,傅北時叮囑道:「年知秋,你在驛站等我,我辦完事,便去找你。」
年知秋知曉傅北時是去賑災的,要求道:「我想幫忙。」
「好,你將自己打扮一番,儘量讓別人看不出你乃是女子。我先快馬加鞭趕去湘洲,你坐馬車。待你到了湘洲,去縣衙報我的名字便是。」
年知秋明白自己拖慢了傅北時,頷首道:「我記下了。」
「注意安全,你萬一有個好歹,我無法向兄長,向娘親,向你家人交代。」傅北時瞧了年知秋一眼,便飛身上了馬背。
僅僅一日,傅北時便趕到了湘洲,途中唯恐馬兒被累死,換了三匹馬。
入目的景象慘不忍睹,不一會兒,他便被災民包圍了,這些災民俱是一身狼藉,氣息奄奄地匍匐在他足邊,哀求他施捨些吃食。
他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乾糧全數給了災民,可惜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