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時陡然想起一事:「有一年,兄長與今上曾帶著我一道堆雪人。」
「北時,你若能安然無恙,待雪積得厚實了,我與你一道堆雪人,至於今上……」
那個高高在上之人再也不會與自己以及弟弟一道堆雪人了。
傅南晰的嗓音戛然而止。
傅北時內疚地道:「對不住,我不該提及這一樁舊事。」
「物是人非事事休。」傅南晰面露悵然。
次日,年知夏坐立不安,食不下咽,黃昏時分,立於鎮國侯府門前,等著傅北時回來。
積雪已很厚了,處處銀裝素裹,這積雪踩上去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然而,他並未等到傅北時回來,卻是得到了傅北時被下獄的噩耗。
傅南晰命早愈為他更衣、洗漱,待穿戴齊整後,他對「年知秋」道:「『知秋』,我進宮面聖,你且放心。」
年知夏阻攔道:「夫君,你的身體恐怕受不住。」
「今上正在氣頭上,我害怕今上尚未消氣,便已衝動地將北時處死了,不能不去。」傅南晰方要上轎子,瞧見娘親疾奔而來,髮絲凌亂,全無當家主母的威嚴,當機立斷地上了轎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傅母見不得二兒子下獄,亦見不得大兒子撐著病骨去向今上求情。
「南晰,回來。」她跟在轎子後頭跑,直到轎子消失於茫茫大雪中了,方才失力地跪下了身去。
年知夏將傅母扶了起來,傅母怔怔地望著轎子消失的方向,問自己的大兒媳:「南晰與北時皆會平安無事的對不對?」
「對。」年知夏從未見到傅母整副茫然無措,驚魂不定的樣子。
那廂,傅南晰生恐娘親追上來,令轎夫加快了腳步,他因此難受得胃袋翻騰。
待到了宮門口,日頭已差不多落下了,宮門正要落鎖。
他請守門的小太監將他欲要覲見今上一事稟報於呂公公。
呂公公是今上身邊的老人,在他為尚是太子的今上陪讀之時便在了。
不多時,呂公公便出來了,呂公公上了年紀,看起來老態龍鍾。
呂公公已有將近十年未見傅南晰了,此番一見,登時老目含淚:「傅小公子,你為何成了這副模樣?」
傅南晰行一,由於當時的他在呂公公眼中是個孩子,呂公公便喚他「傅小公子」。
這個稱呼將他帶回了與今上兩小無猜的歲月。
他情竇初開的對象便是今上,他初吻、初夜的對象亦是今上,今上亦然。
他與今上毫無保留地向對方展示了自己青澀的身體與欲念。
他一十又八,今上一十又六那年的九月十五,他擁著今上,問今上疼不疼,今上明明疼得面色慘白,冷汗涔涔,卻堅持不肯放他出去。
少年間的感情熾熱且真摯,恨不得日日黏在一處。
只可惜,當現實襲來,於今上而言,這感情便不值錢了。
今上要將他封作皇后的承諾是謊言,要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亦是謊言。
他與今上俱是男子,懷不了身孕,為了綿延皇嗣,今上與一侍女偷歡了。
他永遠都忘不掉那副場景——他興沖沖地推開房門,想要對今上說落雪了,而今上卻汗流如注地壓於一女子身上。
今上向他解釋說待有了兒子,便去母留子,將兒子交由他撫養。
痴心錯付的滋味並不好受,在今上的花言巧語下,他妥協了。
之後,今上流連於諸多女子的床笫之間,但是今上一直都沒有子嗣。
他習慣了,亦疲倦了,不再管今上的身體在何處,只要今上的心在他這兒便好。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