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我記錯了。」褚戰悠悠道:「這洋酒我好不容易弄到的,能給你糟蹋了?貴著呢。」
「……得,我不配。」
到了楚家院子,褚戰大嗓門先嚷嚷開了:「老楚?老秦!」
楚岱起身把他迎進來,在座的人又把位置挪了挪,空出來一個給褚戰。
他隨意把兩條煙扔茶几上,隨手拉開椅子,挨著秦老坐下,「你這下島也不通知我一聲,跟老楚一起瞞我呢。」
「我以為老楚會跟你說。」秦老笑著看他,禍水東引。
褚戰不滿地看向楚淵,「算了算了,不說這個,我哪敢質問首長啊。」
顧卿卿又去廚房拿了雙碗筷和一個酒杯過來,「褚叔叔。」
「哎。」褚戰對她面色還是稍緩,「看在這一桌好菜上,我不跟這兩個老傢伙計較。」
平時在司令部是上下級,現在沒有老首長,只有兄弟,講話也不用處處顧忌。
他開了洋酒,自顧自倒上一杯,隨手把瓶子遞給楚淵:「老秦,你這住宿怎麼安排?」
「阿岱安排好了,住老楚家。」秦老也滿上一杯,看到那兩人牛飲,他笑眯眯地淺酌一口。
老哥仨在聊天,其餘人也在說話。
顧卿卿一直和顧青烈說個不停,兄妹倆一年沒見,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問,從關團長問到徐政委再到張處長還有餘富貴,就連養豬場的老朱也沒放過。
最後她沉默了一下,問:「馮連長遺體送回老家了嗎。」
「嗯,」本來滔滔不絕的顧青烈也許久沒出聲,緩了一會兒,才說:「留下孤兒寡母,好在部隊裡有撫恤金,兄弟們也救濟一下,日子應該也能過下去。」
他吃了個玉米蝦仁餃,食不知味:「徐政委親自抱著骨灰盒送回去的,勸他媳婦碰到好男人就改嫁算了,一個女人沒個依靠帶著孩子不好過日子。」
楚岱斂眸剝蝦,聽著他說。
顧卿卿已經猜到了:「嫂子不肯吧。」
「是啊,他媳婦兒也是個烈性子,說這輩子生是馮天涯的人,死是馮天涯的鬼,要不是還有個兒子要養,也跟著去了。」
顧青烈放下筷子,頹然地靠著椅背:「嫂子說等她家小子長大了,把他送回建設兵團當兵,她也就跟著老馮去了。」
他抹了把臉,悶聲道:「不止是馮天涯,團里剩下的熟面孔不到一半,這樣的烈士家庭太多了,太多了。」
顧卿卿啞然無言,腦海里閃過在兵團那幾個月,每一個鮮活年輕的面孔。
眼角濡濕。
一聲聲清脆的妹子言猶在耳,他們還叮囑她常回家看看。
結果他們自己沒能回來。
「吃飯吧。」顧青烈重新端起碗,說:「我有十天假,火車上過了一天,回家待了一天,今天是第三天。」
「這幾天有什麼活抓緊使喚你哥,不然以後說不定……」沒機會了三個字到了嘴邊,碰到她漆黑濕漉漉的眸子,心口被燙了一下。
「以後哥要是給你找了個嫂子,可就沒空管你了。」他改口道。
顧卿卿纖細的手指搭著碗邊,裡面是男人剝好的蝦。
她側頭,對上楚岱幽深的眸子。
「那待會兒吃完了,你倆洗碗吧。」
顧青烈和楚岱隔著女人,對視一眼,眼底都是無奈。
在外面有些冷,坐在這人多吃飯又熱,褚昭解開襯衫上面兩粒扣子,輕扣了兩下桌面,對蕭瀟說:「回神了啊,這麼直勾勾地盯著人看,也不收斂點。」
「你還是想想怎麼應付褚伯母那邊吧,聽我娘說這回你舅媽給介紹了個好姑娘,在供銷社上班,模樣挺不錯的,眉清目秀。」蕭瀟收回目光,夾了塊紅燒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