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裡的小姑娘豎著耳朵，正聽得起勁呢，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卻突然橫插進來：
&ldo;今上至今都未曾寫下罪己詔，也不知朝上的那些大人們怎麼想的，竟連這事也忘了。&rdo;
姜歲綿如啄米一般點著的小腦袋突然頓住了，外頭那人卻還在繼續說著：&ldo;京城地動，乃是上天不滿才降下來的災禍，聖上該早日向天神陳述己過才是。&rdo;
原本熱鬧的茶樓驟然安靜下來，出言者的同伴也膽寒地扯了扯友人，試圖阻住他這些狂妄之語。
就算今上真有罪，那也不是他們這些舉子能置喙的，對方是昏了頭嗎?不見周圍那些人看他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了。
平白被牽連的人如坐針氈，可他不知曉自己這位友人卻是故意的。
古往今來，哪有天災降世君王不頒罪己詔的?這麼大個錯處卻無人揪出，倒便宜了他。
此事一了，他定能揚名京城內外，等他藉機多結交幾位知己好友，過後的春闈也就多了幾分把握，說不準還能在帝王面前留下個不畏強權的忠直印象。
想到這，說話的人甚至用詞更狠了些。
不過他話還未完呢，一個茶杯對著他的腦袋就砸了下來。
還好他說得慷慨激昂，動作幅度也大，險險避開了去，但頭上也撞出了個半個銅錢大小的紅印。
茶杯磕在桌角應聲碎開。
早在男子出言不遜時周圍的茶客便默默遠離了他所在的位置，就連他的同伴也在久勸無果後鬆開了手，讓出了一大片空地，因而破碎的陶片倒也沒有誤傷他人。
&ldo;誰?&rdo;差點被砸得頭破血流的男人憤恨抬頭，恰與一襲白色幕籬對了個正著。
小姑娘倚在樓上的圍欄上，帽檐上的雪白皂紗被風微微吹起，加上人主動俯身的小動作，讓底下那人窺到了那寫滿慍色的姝麗。
如開在懸崖峭壁間的美人蕉，危險卻又美的動人心魄。
他滿腔的怒火陡然一滯，喉嚨也有些澀：&ldo;是你砸的我?&rdo;
生著氣的小兔子可不管他態度緩不緩和，反正自己是氣得不行，隔欄就開始跟人罵起來了。
&ldo;砸的就是你這個蠢貨，憑什麼今上就要寫罪己詔了，這是天災，明明是因為有今上這麼多人才能活著的，你還好意思在這指責今上，多蠢的東西!&rdo;
男人家境尚可，又年少中舉，之前所見的女子哪個不是對他的話唯命是從?現在陡然被個女兒家當面懟了，還是個未及笄的，頓覺被人打了臉面。
他的聲音猛地拔高，竟是凶上不少，有了咄咄逼人之勢。不過他倒也還記得要扯張虎皮，免得落個欺負人的話柄：&ldo;數朝歷代，哪次地動掌權者不是頒下了罪己詔的，當今聖上怎麼就能例外了?&rdo;
男子高昂著頭，覺得自己此言有理有據。
&ldo;他們頒了那是他們有錯，今上沒錯為什麼要跟他們一樣?&rdo;姜歲綿輕嗤一聲，&ldo;你口口聲聲數朝歷代，那你可知有多少人死在了這歷代的地動中?&rdo;
驕傲如孔雀般的男子一怔。
這他怎麼可能知道?
&ldo;你這是胡攪蠻纏!&rdo;他氣急道。
但下一秒，他口中蠻纏的小姑娘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
&ldo;元青八年，官吏軍民死四十萬有奇，襄陽一縣死傷者千計。&rdo;
&ldo;明德七年，一百零一縣被毀。&rdo;
&ldo;嘉元年間地動四次，餘震曾持續兩年未止。&rdo;
少女慢慢數著，周身冷意卻愈發明顯。清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