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就這麼自己跟自己槓了一段時間後,江霽初發現了更嚴重的問題。
他畫不出來畫了。
作為聲名鵲起,被業內廣泛看好的新銳畫家,他連一根線條都畫不出來。
他不是太謙虛的那種人,對自己的水平天賦心裡有數,也有著與之相配的驕傲。
他無法容忍自己畫不出東西,同時,也因為這份驕傲和對自己的無法容忍,使他沒有辦法告訴別人他的變化,所以在謝寄問他時,他第一反應是迴避。
謝寄……
江霽初關掉淋浴,浴室的鏡子上霧蒙蒙的一片,他伸手抹出一塊不甚清晰的鏡面。
瀰漫的熱氣將他包圍,仿佛置身於剛才謝寄熾熱的氣息中。
謝寄這個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待在謝寄身旁,他莫名會感到安心,哪怕虛幻的記憶不斷作祟,他反而從中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真實。
&ldo;無論什麼事,都可以信任我,告訴我,我會幫你。&rdo;
也許謝寄真的可以幫他。
而且作為那段記憶的另一名主人公,他只有和謝寄交流,才能找到癥結所在。
再者說……
謝寄撩他,他就不能撩回去嗎!
他一個大男人,也沒比謝寄少塊肉!
江霽初下定決心,等吹乾頭髮後,拉開臥室門,一路走到謝寄臥室門前,不輕不重地在門上敲了幾下。
&ldo;進來。&rdo;
門沒鎖,江霽初按下門把走了進去。
謝寄臥室內還放了張書桌,鼻樑上架著副銀邊眼鏡,見他進門,隨手抽了張書籤夾在書里,一推椅子朝他走來。
不同於往日的隨和,也不如剛才的壓迫感,謝寄扶了扶眼鏡,流露出良好氛圍下養出的矜貴:&ldo;有什麼事嗎?&rdo;
江霽初差點被晃了眼。
謝寄微微笑了下:&ldo;難道床塌了?&rdo;
……
那晚的事著實叫人印象深刻。
江霽初二十來年鮮有變化的表情習慣救了他,他控制面部肌肉,學著謝寄的模樣也極其不明顯地笑了笑:&ldo;沒有,只是發現忘記和你說晚安。&rdo;
謝寄平時一個人住,家裡最多只有謝泉的衣服,都是穿過的,他給江霽初準備的是自己收進衣櫃的新衣服。
但他們兩個有幾厘米的身高差,江霽初體型又偏纖細,鬆緊帶的褲子還好,襯衣就顯得有點大了。
他走過去,以他的身高,剛好能看到領口下精緻的鎖骨。
他只掃了一眼,便十分禮貌地止住了,伸手幫江霽初把襯衣領翻好,又幫忙整了整領口。
江霽初沒想到謝寄會來這麼一手,不等他細想,腦子裡好像湧現出什麼畫面。
他應該是見過謝寄這副模樣的。
他正要抓住那一閃而過的靈感,猝不及防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ldo;晚安。&rdo;
懷抱一擁即逝,他來不及挽留就先行離他而去。
久違的安心和真實再度湧上心頭。
江霽初:&ldo;謝總,我……&rdo;
他剛說三個字,餘光窺到臥室床頭掛著的一幅畫上。
山水又遠又冷,像被遺棄在世界之外的哪個誰冷眼俯視人間。
剛被打斷的靈感以更猛烈的力道衝擊而來,江霽初好似被高速行駛的火車迎頭撞了下,痛得他差點跪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