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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1 / 4)

“别问那么多,看道儿!”

新二太太从不放过发泄的机会:

“哟,顶层,那是头等舱,您坐得起吗?还以为您是格格呀?什么贵胄!”

一句话噎的海蕖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到这会儿,海蕖才真的开始明白了那个皇亲贵胄的家是实实在在的不复存在了,他们已经沦为了底层百姓,海蕖的眼前又晃动起了姑父那张满是眼屎的浮肿的黄脸。

这统舱是票价最低、当然也是条件最差的一层,它是为底层百姓准备的。才一到统舱门口,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就扑鼻而来,各色人物进进出出、摩肩擦踵,有穿长袍的也有短打扮的,还有短袄长裙尖尖鞋的高丽女人和短袄肥裤尖尖鞋的高丽男人。统舱里人挤人、人挨人即闷热且难闻,海蕖突然想到了罐子里的沙丁鱼。虽说已是秋末季节,不少人都已经换下夹袄,穿上了棉衣,可经现在这么一挤,脸上脖子上就都直冒汗了。海林紧紧地拉着海蕖、新二太太搀着小脚姥姥在人群里挤着找铺号。这算什么铺啊?一层离地不过五寸高,二层也大约只有半人高,铺上铺着些草袋子,中间有条两人宽的过道儿。后来他们才知道这就是日本的榻榻米。已经找到铺号的人不分男女老幼或躺着或坐着,一个人的地方宽也就不到二尺,只能僵卧,不能翻身。

从塘沽到大连要走两天一夜,海蕖不寒而栗:“这人挨人的两天一夜,成何体统、怎么忍受啊?”然而她没有发感叹的时间,也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就身不由己的在挤挤挨挨中被三哥带到了自己的铺号前。脚夫把他们的行李卷、网篮和一只手提箱往铺上一放,接过脚钱,就扭身走出去兜揽别的生意去了。海林让三位女性先坐在铺上,然后打开行李在草铺上铺开,这才喘了一口气:

“歇会儿吧!”

海蕖只得无可奈何的席地而坐,她扫视了一下周围,左边是一位呵呵带喘的老头,他只有一个小行李卷儿,却有两大筐梨。唐山梨有名,看来他是个做水果小买卖的。右边是个高丽人,他什么行李也没有,光抱着个木头匣子,呲着一嘴黄牙满脸严肃,比倪的环视着周围的中国底层百姓,仿佛自己的民族高人一等。

他们的上铺是一男一女,男的五大三粗,紧身棉裤褂,虽说打着几块补丁,可是干干净净,腰里勒着一根土黄搭膊。看见他,海蕖想起了家里的车夫大黄,真是恍如隔世啊!海蕖想这人准也是个拉养车的,傍边那位一准儿是他的媳妇,也是一身蓝布棉裤褂,打着补丁,干干净净,怀里抱着个吃奶的孩子。

很自然的海林挨着那个高丽人,小脚姥姥挨着那个老头,把海蕖和新二太太夹在当中间。

海蕖过去只听说过“高丽浪人”或“高丽棒子”这些个词,知道是指朝鲜人,朝鲜原本是一个不大被中国人看得起的民族,于是这些称谓里也多少带着一些蔑视,可不知为什么自打日本侵华以来,这些高丽人的身价地位也突然提了一个格——仅次于日本人。他们在中国主要是以开烟馆、卖料面儿为生,自然也是中国百姓的第二大痛恨对象。原来只是听说,在他们生活的深宅大院里也只是听说,今天是真的见了高丽人,海蕖不免有点即新奇又害怕,就用胳膊肘碰碰三哥海林,低声说:

“Ae, ……”海蕖怕说中国话那个高丽人能听得懂,就用英文,可又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说,但是海林已经会意了,只低低的说:

“少说话!”海蕖只好闭嘴。

上船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统舱顶上亮着几盏混暗的电灯。统舱上有几扇小圆窗,几缕落日的余晖从园窗里射了进来,海蕖才想起天现在还没有黑。

“咱们到外边去看看,行不行?”海蕖下意识的感到已经没有了行动的自由,小心翼翼的低声向海林询问。

“现在不行,这会儿外边儿正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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