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在這微涼的夜晚,明明聲音清雅而帶著笑意,卻仿佛冰冷如死潭之水。
褚衛竟從她的口中聽到了荒誕的蔑視。
那是他來到安陽身側之前,為帝王做事時,經常能從她身上感受到的、那對外人若隱若現的傲慢與輕視。
果然,並非是他因距離感產生的錯覺。
只是他靠近之後,安陽在他面前收斂了這些本存在的情緒。
「你知道,世上每個人不盡相同,底線與原則皆不同,所以口中的『忠貞』都是不一樣的。」
安陽牽引著他的手,而後緩緩的褚衛的視線中貼到了自己的臉頰上。
她眼裡似浸滿了碎裂的月光,絲毫不掩飾她的試探與審視。
柔滑如玉的臉頰上帶著淺淺的緋意。
「你的呢?」
褚衛瞳孔驟縮,竟一時失語。
星光璀璨之下,他感覺自己的體溫在上升,不可思議的是,他甚至怕自己的手燙到了安陽嬌嫩的臉龐。
「殿下,奴之心,天地可鑑。」
安陽眨了眨眼,看著他甚至透著虔誠的目光,有些好笑的抬起了手,指尖點在了他的眉心。
「群星閃耀之時,不可說謊。」
她收回手。
「這是我上輩子的典故了。」
可是。
「真的有前世今生嗎?」
雖然皇帝做事無論是什麼都講究風水星象,但褚衛向來只是表面做做樣子,其實心裡是不信的。
可她已經三次提起了。
褚衛反而有些忐忑不定。
「有哦,至少我有。」
安陽語氣輕鬆地仿佛在開玩笑一般,看了眼不知不覺被他反握住的手,拿指尖點了點他的手心。
「我付出了很多東西,才有機會來到你的面前。」
明知她可能這句話註定是幾分真幾分假。
褚衛卻依然心跳如擂鼓。
今夜仿佛一場幻夢,要將他拉入無邊慾海之中,引著他去追求那無垠的愛與永恆。
「殿下,夜深了。」
他扯起嘴角,垂下眼。
「奴送您回房休息。」
安陽本就沒準備今夜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回答。
獨屬於他的心結註定不會是一下兩下,隨便幾句話就能解開的。
她站起身來,任由此時竟有些躊躇的褚公公伸出手,安靜又小心地抱起自己,而後躍下房頂。
畢竟若是再晚些,都到太子要起床開始溫書的時間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晨。
安陽果不其然萎靡非常,像是在太陽底下被暴曬沾不到半滴水的蔫花。
不過也因為沒什麼精神,像是人偶般被伺候完,拿著令牌出宮乘上馬車。
然後開始熟練的補覺。
從宮中到馬場可有些距離。
白天的短期睡眠是安陽難得的睡得很死的時間,就是完全不知天昏地暗,沒有半點戒心。
安陽的馬車中是早已準備好軟墊和靠枕,專門供她補眠用的,都形成習慣了。
馬夫都格外注意勻速駕車,怕驚擾了她。
若是真把熟睡中的安陽都給顛醒了,那就別看她表面說著沒事,一頓深思熟慮之後換個馬夫的事也不是沒幹過。
有些事情乍一想好像還好,但她容易越想越不愉。
坐在安陽公主身側的自然是以一己之力凌駕於崇雅宮的宮人之上的褚公公。
和他比起來,其他本來或飽經風霜、或審時度勢的宮人一下子顯得就不太夠看。
大家都在卷,只是他卷得格外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