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叔陈真年轻时是个妙人,诗书琴武,无一不精。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过放浪不羁。从不理会家族宗室,弱冠起就留书番强离家,呼朋唤友云游天下。可偏偏这样一个被世族嫌弃的人,让常家的女儿瞧上了。”陈聿修靠窗而坐,高挺的鼻梁连接着眉头的弧线被月光映出,清逸圆润。
郭临眨眨眼:“常家的女儿?”
“就是这一任郑国公的妹妹,”陈聿修剥了壳栗子,把果肉递给她,“太孙母妃。”
什么……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人物?郭临咂咂舌:“那你三叔没娶,常家岂不是很恼火?”
“那时的常家,除了个廉颇老矣的郑国公,其余的,陈家并不放在心上。”陈聿修垂眸看着手中的栗子,袖长的手指灵巧地在划口处剥开,露出饱满香甜的果肉,“郑国公看得透,拒绝了小辈们要他上门提亲的请求。常兴心疼妹子,不管不顾地来了陈家,结果自然是没得到什么好脸色。”
郭临想起之前误会他为了太孙诓骗自己,如今听来这陈家与常家的矛盾分明到了难以化解的地步。不由尴尬地挠挠头:“你家……好像也挺横的。”
队伍行了十数日,到达了山南东道的邓州,当地知州接待下榻。南衙千牛卫也分到了自己的厢房,划分下来,两人一间。郭临的官阶高,配的是一人间。听到这个消息,郭临几乎是长长地松了口气。这次出来,她执意要姚易保护在玉锵身边,说什么也不肯带上他。不仅仅是庆王闯府一事的前车之鉴,还有德王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番话……
可玉锵那边是安心了,自己这边就惨喽。和南衙将领们的朝夕相处中,郭临在军中混出的豪气与直爽,很快与大伙打成一片。这咋一看没什么不好,可到了晚上,只要不值夜,她就得和五大三粗的汉子们睡在一个帐篷。
躺在光着膀子的汉子们间,思来想去,郭临于扑鼻的汗臭味和漫天的呼噜声中悲哀地发现,整个南巡队伍,要想舒坦地睡到天亮,唯有一处可去。谁叫那个人既了解她的身份,又愿意帮她隐瞒。
也不知是不是上苍开了回天眼,夜幕来临时,陈聿修派书童传话,诚邀郭将军前去下棋。于是,便有了开头星夜彻谈那一幕。
好在现下到了邓州这块宝地,总算可以安生地睡个好觉了。郭临揉了揉乌青的眼眶,满脸愉悦地朝着房门奔去。
“郭将军——”一声浑厚的呼喊随着出声人一步半丈的移动迅速飘进郭临耳朵。
眼前一花,一具黝黑宽广的胸膛就挡住了通往美梦的去路。
“马成你……”郭临十分伤脑筋地叹息,“又要做甚?”
这个有着黝黑肌肤,比郭临高出两个头的壮汉,就是千牛卫中郎将易卿的二把手马成,以天生神力出名,是个清清白白从小乡村走出来的武举探花。
“长春他们在城外的莲花山山脚发现了个瀑布,怎么样去不去泡个汤?”马成爽朗笑道。
人热情是好事,可热情成他这个样子……郭临想起前几日的悲惨遭遇:他抓了只野鸡,满怀欣喜地烤好了分给众人,结果整个肉里都是苦胆的味道。
那滋味,简直永生难忘。此时此刻,对着这张绝对没好事的笑脸,郭临无情地拒绝:“马成老哥啊,你看我前些日,不是巡逻值夜,就是去陪少师大人下棋。”她面不改色地推出陈聿修挡枪,“此时周身都疲乏得紧。难得有个空闲,你就让我好生歇一歇,啊?”
郭临语气温和,连骗带哄,说完就拖长了音故意打个大大的哈欠,就势推开马成往房门走去。
马成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两眼冒光:“周身疲乏?那不更需要泡汤了!”他拽着她就朝外走,“好不容易等到易将军去知州府办事了,咱们不就这空闲能乐一乐!”
郭临简直无语凝